第37章 對我來說,你已經是一種抹不去的存在

  第37章 對我來說,你已經是一種抹不去的存在,我只知道我早就沒得選擇了(2)

  蘇哲幾乎是以靜悄悄的姿態,不聲不響卻又理所當然地重新占據了她身邊的位置。只要在本地,他會來接她下班,帶她出去吃飯。有時陪她看場電影,有時帶她去郊區散步,然後送她回家。兩人交談得並不多,可是居然都覺得這樣相對很是平靜自然。發展到後來,連她去羽毛球館他都管接管送了。

  當他頭一次到羽毛球館去接她時,羅音還能保持鎮定,戴維凡和張新都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

  蘇哲禮貌地和他們一一打招呼,邵伊敏先去洗澡換衣服,他就坐球場旁邊等著。他穿著白色襯衫加深色西褲,明顯和球館裡清一色的運動裝束很不搭調,但他泰然自若,專注對著球場,似乎在看打球,又似乎心不在焉地在想著什麼。

  羅音下場休息,坐到他旁邊,一邊拿毛巾擦著汗,一邊順口問:「蘇先生平常喜歡什麼運動?」

  他回頭微微一笑:「叫我蘇哲吧,平時有空我會去慢跑一下。」

  邵伊敏出來,他很自然地幫她提著球包,一手替她整理頭髮,微笑著說:「吹乾呀,還在滴水。」

  羅音很肯定地確認,他對著邵伊敏的那個笑是不一樣的。她在張新臉上看到過同樣的表情,帶著寵愛和開心。而伊敏仰頭看一下他,雖然隨即移開視線,可是如果那不算默契,羅音覺得自己就是白混傾訴版閱人無數了。

  他們兩人離去以後,羅音看看戴維凡難得有些黯然的面孔,居然心軟了,並不打算乘勝追擊再去取笑他。可是,張新一向和戴維凡言笑無忌習慣了,老實不客氣地拿胳膊搗了一下他。

  「老戴,不容易呀,從小學到現在,我終於也等到了,能看到有個女孩子成功地沒落入你的魔掌。」

  戴維凡沒好氣兒瞪他,可自己也知道跟老張硬氣不起來,只能笑罵:「羅音把你帶壞了,原來多老實忠厚一個人,現在也知道諷刺挖苦打擊刻薄我了。」

  沒等羅音發作,張新搶先說:「我積攢了多少年的忌妒呀,終於爽了,今天哥哥我請客,音音,你說你想吃什麼?」

  「有你這號重色輕友的嗎?安慰我也得問我想吃什麼吧?」

  「有什麼可安慰的呀,你都沒來得及開始,就已經結束。說到底,你還是太走運了。我其實一心想看著你去表白,邵伊敏淡淡一笑拒絕,你把你以前哄女孩子的招數全用上,拼了命去追求。」羅音越說越開心,「她不理你,然後你越陷越深,每天為相思所苦,從此對所有女人都沒有興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過盡千帆皆不是,驀然回首……」

  張新抱住她及時制止了她的詩興大發:「得得得,咱不說了,再說老戴真得跟我們急了。」

  戴維凡哭笑不得,的確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他只有過一點兒朦朧的想法罷了,就算想表現得深情,似乎也顯得無厘頭了,更別說被羅音這麼一攪:「你該去寫小說了,只寫點兒婆婆媽媽訴苦的東西太浪費你的想像力。」

  4 _

  本地盛夏已經不聲不響來臨,炙熱的陽光,酷熱的天氣,持續的高溫,一如既往考驗著大家的忍耐力。蘇哲又去香港出差了,打電話回來說訂了周五的航班回來。

  周五下午兩點,邵伊敏參加公司的一次例會,這次會議範圍比較小,是討論徐華英自己獨立做起來的品牌代理公司盛華商貿的業務。

  這兩年盛華一直平穩發展,但聘請的總經理和公司磨合得並不算好,已經離任。徐華英只能抽時間處理那邊的事情,大半具體的管理工作由邵伊敏在負責。這次來開會的幾個品牌經理分別匯報了最近的經營狀況,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昊天百貨城南店開業在即,公司代理的幾個品牌都在做賣場裝修收尾工作。

  徐華英聽完他們的匯報,說:「豐華和昊天的合作不止一個商場,盛華代理的品牌將來也和昊天百貨有很緊密的聯繫,第一個店不能馬虎,待會兒小邵和馬經理再到現場去看一下。」

  城南店在烈日下矗立著,明晃晃的太陽下,外立面的修整在做緊張的收尾工作。邵伊敏和馬經理走進去,裡面裝修基本結束,只剩下零星的電鑽聲、敲敲打打聲。各個品牌都在做賣場布置,商場的工作人員也往來穿梭進行過道等公共部位的弔旗、POP(賣點GG)安放。

  伊敏手機響了,她對馬經理說聲對不起,稍微走開一點兒接聽。

  「伊敏,我已經回來了,待會兒去公司接你好嗎?」

  「我現在在昊天城南店看賣場裝修的情況。」

  「你去那裡幹什麼,裝修噪聲對你的耳朵會有刺激的。」蘇哲的聲音突然有點兒急躁。

  「沒事,這邊裝修已經基本結束了。」

  「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來接你。」

  她放下電話,隨馬經理一路看著盛華代理的幾個品牌賣場。這些賣場散布在商場的幾個樓層,裝修進行得都算順利。有幾個櫃檯,已經由店長對店員開始了現場培訓。

  最後轉到盛華代理的一個美國牛仔褲品牌,馬經理對邵伊敏說:「就這裡裝修最麻煩,跟北京總代理那邊來回交涉了好多回,最後的效果總算還不錯,商場招商部也很認可。對了,昊天百貨招商部的向經理那天還跟我打聽你呢。」

  伊邵敏納悶,難道真是全民八卦,昊天那邊也對他們老闆的私生活這麼有興趣?可是自己差不多隻到蘇哲辦公室拿過一次傳真而已,哪兒至於就弄得要滿世界打聽了。她只能笑一笑。

  「她說她跟你以前認識,不過你恐怕記不得她了。向安妮,有印象嗎?」

  邵伊敏搖搖頭:「也許見面會想起來吧。」她突然若有所思,從來強大的記憶力一下自動將某段回憶帶到了眼前,而那個回憶絕對說不上讓人愉悅。

  她並不說什麼,只仰頭看賣場中間背板上的巨幅牛仔褲招貼。那是一個矯健得引人遐想的男性背影和一個女人渴慕的眼神,整個畫面十分有誘惑性。

  「我每天從這裡走過,看到這個圖都忍不住會停下來多看一眼。」一個柔美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轉頭,後面不知何時站了一個苗條的女子,穿著商場管理人員的灰藍色制服套裝,黑色高跟鞋,相貌嬌美,頭髮整齊地綰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化著一絲不苟的淡妝。

  馬經理笑道:「向經理,我剛剛跟邵助理提到你,你就過來了。」

  「不過邵小姐可能不記得我了,畢竟我們只有一面之緣。」

  邵伊敏微笑:「我的記憶力一向還算可以,你好,向經理。」

  馬經理笑道:「你們聊,我先去那邊看看。」

  向安妮跟馬經理點頭,然後微笑著轉向邵伊敏:「盛華代理的幾個品牌這次同時最早宣布入駐昊天百貨城南店,對我們招商工作的支持力度很大,請向徐總轉達我們的謝意。」

  「向經理客氣了,兩家公司是合作關係,相互支持是應該的。」

  向安妮揚起眉毛,搖搖頭:「你還是那麼鎮定,我很佩服。當然,我也不指望你主動問我什麼了。我冒昧地問個問題,希望你別介意,反正我從來都是別人生活里的冒昧客人。」

  「如果是私人問題,我不一定會回答。」

  「你對我還在昊天工作,現在出現在這裡毫不好奇嗎?」

  「我對別人的生活一向沒多大好奇。」

  向安妮再次搖頭:「好吧,被你打敗了。我還是不理解蘇哲的選擇,他那樣自我隨性的男人,居然會對你一直堅持。我向他要過解釋,他只是笑著說,你的性格十分強大,他被征服了,就這麼簡單。當然,現在看也確實是強大,可是強大得讓我永遠沒法兒理解。」

  「你我只是路人,沒必要去試著理解一個路人的生活,那樣可能會干擾到自己的生活。」

  向安妮的微笑頓時斂去,停了好一會兒才說:「沒錯,我的生活已經被自己干擾到了。」她的視線再轉向那張海報,「知道我為什麼愛看這個招貼嗎?有時候我想,我的生活其實也是這樣,看著某個背影時間太久,竟然不知道那人其實已經走遠,早已經走出了我的生活,屬於我永遠無法把握住的那一部分。」

  「伊敏。」蘇哲快步走了過來,他的襯衫領口解開、袖子捲起,眼睛銳利地掃向向安妮,「向經理,有什麼事嗎?」

  向安妮卻十分平靜:「蘇總,我只是和邵小姐談點兒公事。」

  蘇哲伸出一隻手扶住邵伊敏的腰,柔聲說:「走吧,這邊電鑽的聲音還是很刺耳,對你的耳朵沒什麼好處。」

  邵伊敏點頭,對向安妮說:「再見,向經理,如果賣場裝修還有什麼問題,請儘管跟馬經理提出來。」

  她迎面碰上馬經理,兩人交換了幾個工作細節,然後告辭,隨蘇哲出了商場。

  蘇哲發動汽車,一邊悶聲說:「關於向安妮,可不可以聽我解釋一下?」

  邵伊敏默然,蘇哲並不理會她的沉默,看著前方繼續說:「三年前我已經請她自動辭職,但她拒絕,我只能讓人事部門將她調離總部,她自己選擇了去百貨分公司。我並不分管百貨這一塊的業務,三年來我和她沒有任何私下聯繫。這一次她是直接向集團那邊申請過來的,中層的人事任免,我並沒有在意,調令下達後她過來報到,我才知道。她的理由是她家在本地,父母年紀大了,希望她回來工作。在情在理,我都沒辦法再去讓人事部門將調令收回。可是,我相信她幾年前已經明確知道,我和她早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

  邵伊敏仍然保持沉默,蘇哲將車停到路邊,身子傾過,握住她的手:

  「你不相信我嗎?」

  她抬起眼睛看著他,眼前的蘇哲神情看似平靜,可眼神銳利地閃著光。

  她隔了一會兒才說:「我信,你沒必要費這麼多功夫跟我編故事玩。可是我會覺得很無趣,如果往後的日子,你不得不解釋,我不得不聽解釋……」

  「你以為我還敢再給你聽到這樣解釋的機會嗎?」他低下頭看著她,笑得苦澀,「一次你已經放手得那麼堅決,再有一次,我想我握得再緊,恐怕你也會斷腕轉身走掉了。」

  兩人一時都沉默了,邵伊敏垂下眼帘,輕聲說:「走吧,待會兒交警該過來了。」

  「昊天上市的前期工作已經做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我可以不用總往那邊跑。」蘇哲重新發動車子,開上大道,聲音不疾不徐地說,「我們結婚吧,伊敏。」

  他說話的口氣好像是「我們今天去吃淮揚菜吧」,邵伊敏再怎麼鎮定,也被驚得完全無語了。

  蘇哲注視著前方說:「我知道這個求婚很不像樣,可是再這麼拖下去我大概會發瘋了。一想到已經有人搶在我前面向你求婚了,而你在認真考慮,我就忍不住要做噩夢。」

  邵伊敏苦笑:「我還能考慮嗎?和你這樣出雙入對,我要是再去考慮別人的求婚,怎麼對得起他的誠意,又怎麼能說服自己?」

  「對不起,伊敏,我知道我很自私,不過是仗著你對我保留了往日的記憶和情分,就這樣糾纏不肯放手,剝奪你別的選擇。」

  「我實在聽怕了選擇這個詞。好像一切都鋪到我面前,只等我比較挑選。

  可是我哪有資格拿別人的心意來做對比,我只慚愧我沒付出同樣的誠意。而且,」邵伊敏遲疑一下,嘆了口氣,「蘇哲,我覺得你始終小心翼翼地對我,我也始終表現得患得患失,我們兩人這個樣子,好像說不上是正常戀愛的狀態,真的有必要繼續下去,甚至說到結婚嗎?」

  蘇哲眼睛注視著前方:「別再問我這個問題,伊敏。我愛你,我沒像愛你這樣愛過別的女人。對我來說,你已經是一種抹不去的存在,我只知道我早就沒得選擇了。」

  這是他頭一次當面對她說到愛,聲音仍然低沉平靜。然而伊敏的震動不亞於剛才聽到求婚,她抿緊嘴唇看著車窗外,再沒有說話。

  車子順林蔭大道向前開著,進了蘇哲住的小區。邵伊敏下車,看著三年沒來的地方,一時有點兒惶惑。這裡的房子外立面似乎翻修過,樹木更加茂盛,仰頭只見枝葉繁密間透出隱約天空。

  那個告別的夏夜似乎又出現在了眼前,身邊這個男人曾那樣大汗淋漓地緊緊擁抱她,帶著灼熱呼吸在她耳邊逼問:「真的快忘了我嗎?」

  回憶讓她恍惚失神,蘇哲握住她的手,帶她上樓,拿出鑰匙開門。她注視著他手指間那把閃著幽光的銀灰色鑰匙,剎那間百感交集。

  昔日的時光歷歷如在眼前,儘管做過那麼多遺忘的努力,可是那一段回憶已經銘刻進青春歲月,正如蘇哲所說,成了抹不去的一種存在。

  同樣的鑰匙她也保留著一把,和爺爺奶奶住過的老宿舍的黃銅鑰匙一起,用一根紅繩結拴著,曾被她緊握掌心,刺出傷口,後來一直靜靜地躺在她的箱子底下。她已幾年沒去翻動那兩把鑰匙了,可是從沒忘記過它們代表著什麼。

  一個早已拆遷夷成平地,是她再也回不去的家。她後來只回了老家一次,卻始終提不起勇氣去看那片原地重新豎起的高樓;而另一個,正是眼前這座房子的。木製電扇緩緩轉動,柚木地板,深色家具,米色窗簾和寬大的顏色略為暗淡的咖啡色沙發,她從前喝水用的馬克杯仍然放在茶几上,旁邊是她留下的那本《走出非洲》。

  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原樣,時光仿佛固執地停留在了這個地方。

  在這座房子裡,她曾度過生命中迷惘歲月初次的放縱失控,曾頭一次體會沉淪帶來的致命快感,曾和一個男人建立起從未與別人有過的身心無限接近的親密關係,曾試著交付自己的信任與承諾,曾經歷在想念中輾轉的獨處時光……所有的回憶突然沉重而鋪天蓋地地襲來,讓她有喘不上氣的感覺。

  蘇哲擁住她,凝視她的眼睛:「我曾經很狂妄,說要教給你戀愛的感覺。

  可是到頭來,是你給了我愛情的感受,遠不止一點點喜悅那麼簡單。」

  他低下頭吻她的眼睛,她的睫毛顫動著掃過他的嘴唇。他再吻向她的嘴唇,輕柔的話語仿佛直接送進了她的唇中:「我怕得而復失,怕我從來不曾擁有你。」

  他的吻在加深,唇舌輾轉在她的口腔中,一點點深入攻陷每個角落。她被動地張開嘴,任他掠奪她的呼吸和思維。那樣熟悉而陌生的感覺,如潮水般湮沒著兩個人。

  「我愛你。」他再次附到她耳邊,輕聲說。這樣低沉的語聲令她耳中嗡然一響,她微微向後仰頭,似乎要看清近在咫尺的這張面孔,卻突然合上雙眼吻住他,這個吻從纏綿到熱烈,悠長到他們的呼吸紊亂,同時有了微微的窒息感。他的手在她的身體上游移,他的唇灼熱地烙過她每一寸肌膚,急迫中帶著痛。

  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時間每時每刻留下印記。那些銘心記取的,那些來不及遺忘的,通通成為生命的點滴珍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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