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密道里,只有江昱手中的火摺子散發著朦朧的光芒,隱約照亮了前方的路。
張若若走得很快,江昱在後面緊緊追趕著,口中說道:「張姑娘,前方危險,還是我走在前面探路吧。」
「不用。」張若若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出於對未知的恐懼,她心臟砰砰跳個不停,卻不敢說出來,而是逞強道:「我會武功。」
她一緊張,嘴裡的話就停不下來,「岐遠將軍,你不要小瞧女子,我們女子不比男子差,甚至有很多地方比男子更厲害。」
「我七歲開始學習劍術,十歲學習長槍,十三歲學習鞭子,雖然稱不上高手,但是自保還是足夠的。」
江昱跟在後面,聽出了她聲音微微發顫,無奈之中又有些想笑,遂調侃道:「你學了這麼多兵器,如今可是樣樣精通?」
她一時語塞,支吾道:「我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
江昱懂了,拉長了尾音說道:「明白了」
張若若總覺得江昱的話有些嘲諷她的意思,心中憋了一口氣,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走了不到十步,她卻不小心踩到地上凸起的石塊,「哎呦」一聲趴倒在地。
她雙手撐地,雙膝跪在地上,像是剛給人行完跪拜之禮。
江昱停下腳步,故意用驚訝的語氣問道:「張姑娘,你怎麼突然跪下了?」
張若若扶著旁邊的土牆站起來,面不改色地說道:「我給上蒼拜一拜,讓他保佑我早點找到弟弟。」
江昱心道:這姑娘的嘴也太硬了。
他走上前問道:「你的腿還好嗎?」
「好得很。」張若若平靜地扶著牆往前走,等確保江昱看不到自己的臉,她淡定的表情一下子崩塌了,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膝蓋。
她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殊不知自己的一系列動作全都被江昱收入眼中。
江昱搖頭笑了笑,抬腳跟了上去。
張若若害怕再摔倒,只能扶著牆走,速度慢下來許多。
江昱乾脆超過她,走到了前面。
「岐遠將軍,你幹什麼?」張若若不滿地喊住他,「你長得那麼高,把前面的路給擋得嚴嚴實實,我什麼都看不到了!」
江昱說道:「我是為了你好,前面若是有什麼機關陷阱,有我擋著總不會傷到你。」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往旁邊讓了讓,留出一道縫隙。
張若若看著眼前小小的縫隙,嘟囔道:「行吧,好歹能讓我看到一點前方的景象。」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依然看不到遠處有光亮,顯然這裡離密道的出口還有很遠。
張若若垂頭喪氣地說道:「這個密道怎麼那麼長?我感覺自己很久都沒有見到陽光了。」
「這個時候,外面的天應該已經黑了。」江昱的語氣有點急,道:「歲歡要是發現咱們不見了,肯定很擔心。」
「歲歡很聰明的,她肯定很快就能猜出咱們在哪。」張若若的語氣非常篤定。
她之所以敢義無反顧地往密道深處走,就是因為她相信江歲歡。
江昱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張若若問道:「你很了解她?」
「那當然了,我們兩個可是很好的朋友。」張若若扶著土牆,走路的時候眼睛盯著腳底下,道:「之前我被人拐走賣進了青樓,差點失了清白。」
「還好關鍵時刻,歲歡和北漠王出手相救,把我從青樓救了出來,否則啊,我這輩子都完了。」
江昱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低沉道:「歲歡和小時候一樣善良。」
「三歲看八十,小時候善良,長大以後的心腸也不會壞到哪裡去。」張若若嘟嘟囔囔地說道,「我弟弟現在哭得這麼響亮,長大後一定是個練習獅吼功的高手。」
江昱一想起剛才聽到的哭聲,心中的感傷瞬間消失不見,頭皮陣陣發麻,他說道:「張姑娘,我之前聽說過一句話。」
張若若心不在焉地問道:「什麼話?」
「名字是這世上最短的咒語。」江昱道。
張若若沒聽懂,眨了眨眼睛問道:「什麼意思?」
江昱解釋道:「大概意思就是,名字很神奇,會間接影響到人的性格,尤其是小名。」
「或許你弟弟的聲音這麼響亮,是因為他小名叫響響?你要不要說服你爹娘給他換個小名,比如安安什麼的?」
張若若果斷地搖了搖頭,「不要。」
「響響挺好的,我就喜歡響響。」
江昱疑惑地問道:「為什麼?你不會覺得他的哭聲有些……太吵了嗎?」
張若若道:「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受不了他的哭聲,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讓我對他的哭聲徹底改觀了。」
「不久前我和奶娘抱著他去街上玩,遇見了幾個醉漢,他們喝得酩酊大醉,擋在我們面前不讓走,非要讓我陪他們喝酒。」
「奶娘不會武功,我一個人又打不過他們,只能不停後退,被他們逼得無路可走,就在這時,響響哭了。」
「剎那間,仿佛地動山搖,就連房頂上的瓦片都掉下來了好幾片,嚇得幾個醉漢倉皇而逃。」
張若若得意地笑了起來,「從那以後,我就覺得響響的哭聲響亮一點也挺好的,甚至不用練武,只要一哭起來就能把敵人都嚇跑。」
江昱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提到自己弟弟的哭聲難聽時會很自豪了,原來還有這麼一個故事。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江昱手中的火摺子的光越來越弱,最後漸漸熄滅了。
密道里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對方沉重的呼吸聲。
張若若有些害怕地停下了腳步,「岐遠將軍,你身上沒有多餘的火摺子了嗎?」
江昱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沒有了,剛才那是最後一根。」
「好吧。」張若若鼓起勇氣往前走,說道:「你要一直跟我說話啊,否則你突然消失了,我都不知道。」
下一秒,她的手中被人塞進了一個輕飄飄的東西,她下意識地攥緊,又用手指摸了摸,是一條長長的布條。
江昱說道:「這是我的抹額,你抓著一頭,我抓著另一頭,如果我消失了,你就能第一時間發現。」
張若若慢慢冷靜了下來,點頭道:「好。」
如果是從前的她待在這種地方,就算身前和身後站滿了侍衛,她也會覺得害怕。
可現在她感受到不到周圍的一切,只有一片小小的抹額拉著她往前走,她卻感到安心,真是奇怪。
她想了半天,認為是江昱的身份讓她覺得很安全。
畢竟是大淵的名將,聲名赫赫,戰功累累,一定也能驅鬼辟邪。
張若若想得有些出神,一股淡淡的花香鑽進了鼻子裡,她卻沒有注意。
等她再抬起頭時,忽然看到右邊出現了一道亮光,興奮地說道:「岐遠將軍,咱們走錯路了,原來出口在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