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兩個大臣坐在太監搬來的椅子上,醉得左搖右晃,需得太監在旁邊稍微扶著點,才不會摔倒。
江歲歡雙手背在身後,她心中對結果有數,所以並不好奇,偷偷觀察起其他人的反應來。
皇上滿懷期許地看著唐無悔,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來,他非常信任唐無悔,並且確定唐無悔一定能贏。
江歲歡有些詫異,唐無悔是布穀假扮的,而布穀對醫術並不擅長,連解酒藥都煉不出來,他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能讓皇上這麼信任他?
顧錦派他冒充道士進宮,又是為了什麼?
顧錦就在江歲歡五米之外,可江歲歡卻不能跑過去問他,算是體會了一把什麼是世上最遙遠的距離。
明明近在眼前,卻好似遠在天邊,連一句話都說不上。
顧錦並未注意到江歲歡,他偏著頭,認真地聽身後的侍衛講話。
江歲歡略懂一些唇語,卻看不懂那個侍衛在說什麼。
她心想那侍衛一定是顧錦的暗衛,他們都學過如何隱藏唇語,能夠不被人看出來。
江歲歡默默地把頭扭了回來,視線掠過兩個大的煉丹爐,忽然頓住。
道長……煉藥……
她喉嚨吞咽一下,抬頭看向了皇上,剛才她就發現了,皇上的臉色發暗,眼眶微微凹陷,很像是吸食某種東西上癮的樣子,可皮膚卻年輕了許多……
本來江歲歡還有些奇怪,這會兒突然想通了。
布穀進宮,表面幫著皇上調理身體、延年益壽,其實是讓皇上對藥物上癮,從而對他越來越信任,直到離不開他?
江歲歡在心中感慨道:如果是這樣,那這一出棋可真是妙啊!等時間一長,皇上會比死都難受的!
布穀旁邊的大臣率先停止了搖晃,臉上的紅暈褪去了,眼神也逐漸恢復了清明,他看清眼前的場景後,驚慌失措地跪了下來,「微臣醉酒失儀,請皇上恕罪!」
這個時候,江歲歡旁邊的大臣也醒了酒,一併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
皇上笑呵呵地看著二人,「今日朕高興,你們多喝點也無妨。」
二人謝過皇上,匆匆回到了原位。
皇上眉開眼笑地說道:「江太醫,看來你煉藥的本事不如唐道長厲害啊!」
江歲歡低下頭,不卑不亢地道:「皇上,微臣技不如人,願賭服輸。」
「哈哈,唐道長的歲數比你年長許多,這煉藥的本事呢,也難免比你厲害一些,你不必覺得羞愧。」皇上溫和地說道。
「多謝皇上寬慰,微臣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不會為此苦惱。」江歲歡面色平靜,心裡吐槽道:他裝什麼大尾巴狼呢?要是真的好心,就不會讓自己跟唐道長比試了。
皇上點了點頭,「你年紀不大,心胸卻寬廣,如此甚好,入座吧。」
「謝皇上。」江歲歡回到了太醫席。
她剛一坐下,就聽見茯苓憤憤不平地說道:「你醫術這麼高,怎麼可能輸給那個白毛老道士?他一定是作弊了。」
孟太醫摸著鬍子說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有的人醒酒快,有的人醒酒慢,江丫頭啊,一定是你選到醒酒慢的那個了。」
江歲歡說道:「輸了就是輸了,找這麼多理由來也於事無補,我不如想開一點。」
「瞧瞧江太醫這胸襟,實在是令人佩服。」茯苓看向孟太醫,「師父,你老讓我跟江太醫學習,以後你也要多學學她,凡事想開一點,不要老對我發火。」
「你個臭小子,還學會舉一反三了!」孟太醫拿起桌子上的桂花糕,堵住了茯苓的嘴。
江歲歡拿起茶喝了一口,嘴角帶著笑意。
皇上對布穀說道:「唐道長,你煉的丹藥贏了江歲歡,可以從朕的壽禮之中選一樣出來,你要選什麼?」
布穀裝作無意地看了楚逸一眼,楚逸對他使了個眼色,他輕咳一聲說道:「皇上,老道乃修行之人,什麼都不想要。」
「哎,那不行,朕已經說過了就不能改,你快選一樣。」皇上說道。
「這……好吧。」布穀抬手指向那塊黑玉。
皇上臉上的笑容立馬少了一半,不敢相信他居然膽子這麼大,竟然敢選楚逸送的黑玉。
這可是自己最滿意的一件壽禮!
江歲歡也吃了一驚,倒不是因為他選了黑玉,而是因為楚逸。
布穀是顧錦的人,楚逸為何要衝他使眼色?
難不成,布穀扮成了唐無悔以後,先接近了楚逸,然後靠著楚逸再進了宮?
江歲歡很快想通了這一切,心中豁然開朗,杯中的茶也香了許多。
布穀指著那黑玉,緩緩道:「皇上,老道見那黑玉靈氣十足,不求將它據為己有,只求能夠與它接近片刻。」
皇上鬆了口氣,笑道:「你只想跟它待一會兒,朕又怎會不同意。」
「來人啊,把黑玉重新抬過來,朕也想再看看黑玉上的龍鳳。」
劉公公指揮小太監抬走煉丹爐,把黑玉抬了過來,重新放在眾人眼前。
看著那黑玉上面刻著的龍鳳,皇上越發滿意,一時興起說道:「不如眾愛卿以這黑玉和龍鳳為題,一同作詩助興,如何啊?」
皇上的話,眾臣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紛紛點頭稱讚這個主意好。
於是接下來,大臣一個接著一個地站起來吟詩,再配上觥籌交錯的聲音,場面熱鬧了許多。
而布穀則圍著黑玉轉來轉去,右手在拂塵的遮擋下,對著黑玉摸了幾下。
江歲歡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看了一眼夜色,道:「月明星稀,無風也無雲,今夜是個好天氣。」
「是啊。」孟太醫嘆了一聲,道:「希望接下來的日子,都是好天氣。」
話音剛落,頭頂的燈籠輕輕搖晃起來。
起風了,江歲歡心道。
一位大臣剛吟完詩,還沒來得及坐下來,楚逸忽然站起來說道:「父皇,兒臣之前進山打來的獸皮已經縫製成了大氅,可否此刻為您呈上?」
姬貴妃倚靠著皇上的肩膀,嬌笑道:「看來逸兒一直惦記著將大氅送給您呢,皇上,您就答應吧。」
「要不然啊,他今夜估計連覺都睡不好了。」
皇上喝了口酒,放聲大笑道:「你這孩子實在孝順,讓朕不忍心開口拒絕。」
「呈上來吧,正好讓眾臣都看一看,哈哈哈!」
「兒臣遵命。」楚逸看向布穀,笑容之中帶著一絲陰狠毒辣,「唐道長,快將大氅拿出來,給父皇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