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前的小廝更是跟見了鬼一樣,差點兩腿一軟倒了下去,還好被江歲歡及時扶住。
小廝有氣無力地指了個方向,「那裡就是我家小姐的臥房,您自己去找她吧。」
說罷,小廝朝著哭聲響起的地方走了過去,他的步伐頗為沉重,好像要奔赴刑場似的。
不僅如此,府里遇到的所有下人,都有著大大的黑眼圈,像是十天半月沒有睡好覺的樣子,有著極深的怨氣。
江歲歡心中更加疑惑了,她上次來時,這裡還挺正常,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然而沒人回答她的問題,她只能走到張若若的房間門外,敲門喊道:「張若若?」
「來了來了!」門內傳來一聲著急的回應,接著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最後「砰」的一聲,江歲歡面前的房門被人用力打開,張若若像一陣旋風般沖了出來,跟江歲歡擦肩而過,口中喊道:「阿弟,姐姐來了!」
見她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眼前,江歲歡忙喊了一聲,「張若若!」
她猛地剎住了腳步,這才回頭看見了江歲歡。
江歲歡笑眯眯地拿出藥包,「我是來……」
說到一半,那哭聲又響了起來,且由遠及近,有越來越響亮的趨勢。
「你先等一下!」張若若著急地往哭聲響起的地方跑,剛跑兩步又意識到把江歲歡落在這裡不妥,於是拉著江歲歡一同往外跑去。
江歲歡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拉著往前衝刺,內心不禁開始自省,今日是不是不該來這裡?
跑著跑著,那哭聲越發地清晰,且震耳欲聾,且撕心裂肺,且難聽至極……
離哭聲只有咫尺之遙時,張若若終於停下了腳步,江歲歡也得以喘了口氣。
迎面走來一個憔悴的奶娘,懷裡抱著一個胖乎乎的奶娃娃,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圓圓的,甚是可愛。
只是那無比難聽刺耳的哭聲,就是這奶娃娃發出來的,他微微張開嘴巴,就能發出震天動地的聲音,震得江歲歡有些耳鳴。
江歲歡有些恍惚,如此刺耳的哭聲,怎麼會是這麼一個可愛的奶娃娃發出來的?怪不得府中所有人的黑眼圈都很嚴重。
張若若習以為常地抱住了奶娃娃,一邊搖晃一邊念起了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
在這念經一般的報菜名中,她懷裡的娃娃很快安靜了下來。
張若若小心翼翼地把娃娃交給奶娘,等奶娘離開後,她才鬆了口氣。
江歲歡疑惑道:「那孩子是你弟弟?」
「是啊。」張若若也顧不上大家閨秀的禮儀了,疲憊地蹲在地上擦汗,「那是我弟弟張響響,生下來嗓門就大,府里的耗子都被他的哭聲給震跑了,一隻都不剩。」
江歲歡默默想道:原來叫響響啊,怪不得聲音那麼響亮。
張若若道:「我娘生下他沒多久,就跟我爹一起回老家探親了,把他交給我照顧,美名其曰磨鍊我的意志和體力。」
她越說越憤怒,「依我看來,他們就是受不了這哭聲了!」
江歲歡把她扶起來,道:「這孩子只是哭聲大了點,算不上難帶,你只是報了一段菜名就能將他哄睡。」
「唉,我一個黃花大閨女天天在家報菜名,這事要是傳出去,我的臉往哪裡擱?」張若若長嘆一聲。
江歲歡也覺得張太師和太師夫人有些過分,把這么小的孩子丟給張若若,這不是在擺脫責任麼?
正想著,就聽張若若抱怨道:「自從有了張響響,我連練武的時間都沒有了,以後還怎麼去江湖上闖蕩?」
江歲歡輕輕「啊」了一聲,終於明白了張太師和太師夫人的用意,原來他們把張響響留下來是為了困住張若若,讓她打消了闖蕩江湖的念頭。
張若若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別說闖江湖了,就連闖大街都費勁。
江歲歡輕笑起來,「我認為你爹娘此舉頗有深意。」
張若若問道:「此話怎講?」
「江湖那麼複雜,你若是連張響響都搞不定,又如何闖蕩江湖呢?可見你爹娘是真的想要磨鍊你的意志和體力。」
江歲歡一本正經地說著,張若若聽了之後,覺得她說的居然有些道理。
「好吧,那我就再忍一忍吧。」張若若深吸一口氣,忽然又問道:「對了,岐遠將軍是不是回城了?」
江歲歡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之前說要教我馴馬,我等了很久呢。」張若若滿臉的期待。
「他近來沒有空,你還是再等等吧。」江歲歡把藥包放進她手裡,「京城出現時疫了,你把這藥用涼水煎服喝下去,一日兩次,可以預防時疫。」
張若若下意識地說了聲「謝謝」,又擔憂地問道:「小孩子可以喝嗎?」
「可以,老人孩子都可以喝,並且這藥量很大,府上的下人們也夠喝。」江歲歡說完立馬告辭離開,生怕張響響醒來再哭一場。
下午,江歲歡配了一百包藥,讓于吉送到各大藥鋪。
于吉本以為那些藥鋪醫館的掌柜會對小姐感激不已,誰知剛去了第一家懸濟堂,就被掌柜給轟了出來。
「真是可笑,還敢稱這藥可以預防時疫,要是真那麼管用,你自己怎麼不賣?死騙子,趕緊滾!」
于吉生氣地說道:「京城有那麼多人,我們家小姐自知忙不過來,才想將此藥方贈予給京城的各大藥鋪和醫館,以此幫助更多的人。你不要就不要,怎麼還罵人呢?」
掌柜嗤之以鼻地說道:「得了吧,這藥要是真的,一張藥方少說得賣好幾萬兩,你家小姐捨得將這藥方送人?我才不信!」
「再說了,一個姑娘家懂什麼醫術,她能配出藥方,我還能當上宰相呢!」
于吉又羞又怒,斥道:「我家小姐是御醫!她不懂,難道你就懂了嗎?」
「大淵的女御醫,我就聽說過江歲歡一個,就算是她也不一定能配出預防時疫的藥方。」掌柜譏諷地問道:「你家小姐是哪位?不會是自封的御醫吧?」
「哼!等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一定會後悔的!」于吉不想再跟他廢話,趕著馬車離開了這裡。
誰知他竟衝著馬車大聲嘲笑道:「我等著呢!」
于吉跑了一下午,竟然只送出去四十多包藥,連一半都沒送出去,大部分藥鋪醫館的掌柜都不相信這藥。
那些收下了藥包的掌柜,也只是把藥包隨手一放,表現得十分敷衍。
于吉把事情一五一十稟報給江歲歡聽,江歲歡對此並不意外,說道:「既然他們不收,那咱就自己賣。」
「讓張嬸把這些藥煎好盛出來,你推到大街上去賣,就賣十文錢一碗。」
于吉驚道:「才十文錢?」
江歲歡「嗯」了一聲,「一包藥可以煎出數十碗藥湯,雖然不賺錢,但也不會賠太多。」
「可是我們恐怕沒有那麼多藥材了。」于吉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