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夢煙再一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
她看著四周,眼神有些迷茫。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還在櫻桃林里,身體被冰冷的泥土覆蓋,月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的臉上。
那種一分一秒等死的感覺,並不好受。
她絕望地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她看到了粉色的帷幔,紅木地板上一道道的光影,和空氣里漂浮的粉塵。
身體被軟和的被子包裹著,仿佛躺在溫暖的雲彩里,巨大的幸福感從心底湧出,萬夢煙忍不住流下眼淚來。
她用胳膊撐著,試圖從床上坐起來,可身體的每一處皮肉都像是針扎似的,疼得她又躺了下來。
「萬小姐,你先躺著不要動。」紅羅的腦袋從旁邊冒了出來,手中還端著一碗湯藥。
「小姐說了,你的身體受損,需得靜養兩天才能起來。」
紅羅用勺子舀起湯藥,輕輕吹了吹,放在萬夢菸嘴邊,「這是剛熬好的湯藥,你慢點喝。」
萬夢煙張開嘴,把湯藥喝了下去。
等喝完了一碗湯藥,萬夢煙啞著嗓子問道:「歲歡呢?」
「小姐在書房議事呢。」紅羅拿出帕子擦了擦萬夢煙的嘴巴。
萬夢煙問道:「薛令也在書房嗎?」
紅羅的動作一頓,目光躲閃地說道:「這個,我不太清楚……」
「是誰把我救回來的?」萬夢煙看出來紅羅的反應不太對勁,推開了她的手。
紅羅回答得很快,「是秦副將和楚公子,還有那位頭髮亂糟糟的老黃前輩,他們三人把你從櫻桃林里救了回來。」
她又補充了一句,「是小姐猜到你在櫻桃林里,才讓他們三個趕過去的。」
「原來如此,他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萬夢煙感動的同時,又疑惑地問道:「薛令呢?他沒有去嗎?」
紅羅低下頭,雙手把帕子擰成了麻花,「呃……」
「薛令受傷了。」
江歲歡從外面走了進來,「比你傷得要重一些,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萬夢煙顧不上身體的不適,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受的什麼傷?怎麼受傷的?」
江歲歡走到床邊,雙手放在萬夢煙的肩膀上,把她按回了床上,「你先躺下,慢慢聽我說。」
萬夢煙的心都揪了起來,可她知道擔心也沒有用,只能靜靜地聽著江歲歡說話。
江歲歡講述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當萬夢煙聽到薛令的胸口被利劍刺穿時,身體頓時如墜冰窟,雙手止不住地發抖。
她聲音微微顫抖著,「我要去見薛令!歲歡你讓開!」
「你的身體需要靜養,不能亂動。」江歲歡溫和地勸說道,「不要擔心,我已經把薛令胸口的利劍拔了出來。」
「只要再過兩三天,薛令就能醒過來了。」
江歲歡輕聲細語地說道:「到時候你的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下床去看看薛令。」
過了一會兒,萬夢煙才緩過勁來,帶著哭音問道:「他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江歲歡的語氣很肯定,「雖然他忍受了極大的痛苦,但好在命沒丟,等傷口好了之後,他還是英勇的薛將軍。」
萬夢煙的眼淚緩緩流了下來,滲進了枕巾里,「都怪我,延虛道長冒充了我的模樣,才能混進將軍府。」
「這如何能怪你呢,你也是受害者啊。」江歲歡拿出一條帕子,輕輕擦去她的眼淚。
「延虛道長詭計多端,就算不冒充你,也會冒充其他人,比如說我或者老黃,甚至是薛令。」
「而你,替我們擋下了這一劫,我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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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夢煙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滑落了下來。
江歲歡及時轉移了話題,「你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那天夜裡,我吹熄了蠟燭準備睡覺,卻聽到外面傳來貓叫聲,我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萬夢煙陷入了回憶里。
「我跟著那聲音,一直走出了將軍府,可是什麼都沒看到,我覺得很奇怪,想要回到房間裡去。」
「就在這時,我的身後出現了一道呼吸聲,我還沒來得及轉過頭,就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萬夢煙想起當時的情景,害怕地抖了一下,「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大片櫻桃林里,肩膀以下的部位被土埋了起來。」
「我的身體好似被土吸住了,不管我怎麼掙扎都出不去,最後只好放棄,之後的時間裡,我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她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不停地回想著從前的事情,我想到了爹娘,想到了薛令,還想到了你。」
「是你們支撐了我,否則我根本等不到有人過來。」
江歲歡皺起眉頭,同情地說道:「雖然你沒有薛令受的傷嚴重,但是你承受的心理壓力比他大多了。」
「他是一瞬間的事兒,很快就疼暈了過去。」
「而你被埋在地里,不知何時才能夠獲救,這種壓力可想而知。」
江歲歡嘆道:「如果是一個承受能力差的人,遇到了這種事,恐怕精神都要崩潰了。」
萬夢煙咬住嘴唇,「其實,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都過去了。」江歲歡握住她的手,「我和秦副將商量了一下,五天後回京。」
「回到京城後,你就可以和爹娘團聚了。」
聽到和爹娘團聚幾個字,萬夢煙的眼睛亮了一下,可很快又暗了下來,「薛令傷得那麼嚴重,經得起舟車勞頓嗎?」
「這個你放心,秦副將找來關南城最好的工匠,打算造一輛特製的馬車,就算躺在上面,也不會覺得顛簸。」江歲歡說道。
萬夢煙這才放心地答應了,「好。」
江歲歡站了起來,「你先休息,我去和秦副將再商量一下具體事宜。」
她快走出去時,萬夢煙叫住她,「歲歡,你救了我和薛令的命,謝謝你。」
「不用謝。」她回頭盈盈一笑,「等你們成親了,請我吃喜酒就行。」
……
眨眼的功夫,時間又過去了一天。
一大早,江歲歡收到了蒼一的飛鴿傳書。
她取下鴿子身上綁著的紙條,認真地看了起來。
紙條上面寫著的,是嚴老伯的身份。
原來嚴老伯是鳳兮國的人,年輕時是個獵人,靠打獵為生,後來他愛上了縣令家的千金,而縣令看不上他的身份,不同意把千金許配給他。
從那以後,他一直沒有婚配,直到二十年前,他進山打獵的時候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說他被野獸吃了,也有人說在街上見過他,他身邊還有一個男子……
時間一久,他再也沒有出現過,人們便漸漸淡忘了他。
江歲歡放下紙條,自言自語道:「怪不得蒼一用了這麼久才查出嚴老伯的身份,原來嚴老伯是鳳兮國的人。」
「二十年前突然消失,後來有人在街上見過他,他身邊還有一個男子,莫非那個男子就是延虛道長?」
「如果是延虛道長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延虛道長也是鳳兮國的人呢……」
正當江歲歡思忖的時候,吳教頭跑了過來,「江姑娘,九皇子要見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