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下口中的湯,沉吟了半晌,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罷了,蕭初霽定是做了什麼,才引得江稚魚這般大動干戈,她現在正在氣頭上,我若是不去,她或許還想不起來,我若是去了,她許是會遷怒與我。」
沒瞧見宋時微作何反應,他自己倒是先笑了。
遷怒。
一個皇子擔心御史遷怒,何其荒謬。
他自嘲的笑,宋時微卻是暗暗咬牙。
本來極好的心情因他這句話瞬間跌落谷底。
就連蕭晏禮都這般忌憚她,那她就算當上了正妃,豈不是還要看江稚魚的臉色?!
該死!
她暗惱著,蕭晏禮也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將旁側伺候著的眾人屏退,然後才看著宋時微,正色道:「你可知,你自己的身世?」
「並不確定,」宋時微搖了搖頭:「為何這般問,你找到了什麼?」
蕭晏禮眼眸微垂,宋時微有些激動地抓住了他的領口:「你查到了對不對?我的生父確實位高權重,並不是一個小小的親衛對不對,他就是被江昭容害死的是不是?」
蕭晏禮微皺起眉,輕拍著她的背:「冷靜些,你先將你知道的告訴我。」
不同於之前,不管在怎麼柔情蜜意,宋時微對他都還存有一絲防備,而如今兩人已是夫妻,也行了周公之禮,宋時微對他已極為坦誠。
聽他這麼說,宋時微平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道:「我只知曉大概,幼時娘親總在我耳旁道我父親地位極高,待外界穩定後,他便會來接我們。」
「只是她終究沒能等到,她身亡後,我見到的人,便是江昭容了。」
「江昭容以為我不知,便誆騙我道,我是我娘和他親衛的女兒,而親衛為了救他身死,他顧念這份恩情,又念及親衛跟了他多年,所以要收我為義女。」
「可我在跟他走之時,帶走了娘的親筆信,幼時看不懂,待識了字後,才方知他非但不是我的恩人,更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
「父母?」蕭晏禮疑惑道。
「是的,我口中的娘,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而是江昭容親衛的妻子,同時,也是他的外室!」
蕭晏禮瞳孔猛地睜大。
「所以,這般陰險無恥之人,無論如何,我都是不會放過他的!」
蕭晏禮輕拍著她的手以作安慰:「原是如此,我確實查到了你的身份,你乃前朝公主。」
!!!
什麼?
宋時微倒吸一口冷氣,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聽錯吧?」
「沒有錯,你確實是前朝公主。」
宋時微緊抿著唇,看著蕭晏禮含著笑意的眼眸,倉皇地躲開了他的視線。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
是,公主這個身份確實尊貴,可這是前朝公主啊!
在如今,和平民有什麼區別?
甚至若是皇帝對前朝深惡痛絕,她說不定還有性命之憂!
宋時微手指絞了絞裙擺。
她看起來並沒有自己預想中那般開心,蕭晏禮眼神微暗,試探道:「除了身世,她還有沒有同你說過別的?」
「什麼?」宋時微茫然看他。
蕭晏禮收回喉間的話,輕笑道:「無事,我再仔細查查。」
他的笑容極為勉強。
……
另一邊,御書房內,皇帝看著江稚魚的摺子,目露沉思。
底下站著的,皆是經譽王一事篩選下的老臣。
「聖上,臣斗膽,若真如江御史所言,二皇子犯下此等諸多罪責,煩請聖上,秉公處理。」
「朕已派人去叫了,張御史稍安勿躁。」
皇帝神情平淡,看不清喜怒,他言罷,轉身看向江稚魚:「可還有其他證據,光看這些摺子,可說明不了什麼。」
「物證人證臣皆有,聖上放心。」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皇帝:「……」
這是怎麼了,氣成這般模樣。
將近半盞茶的時間,蕭初霽才姍姍來遲,一進殿看到滿殿的大臣,他動作先是一滯,隨後邁步上前,跪在中央行禮。
「父皇。」
皇帝懶得看他,將摺子扔在他旁邊:「看看。」
蕭初霽撿起冊子,囫圇看了幾眼。
「你還有什麼話說?這上面寫的,可是實情?」
蕭初霽平息著劇烈的心跳,聲音乾澀:「回父皇,這些事,兒臣並未做過!」
皇帝冷哼一聲:「那是江御史冤枉你了?」
江稚魚邁步上前:「二皇子用來運輸人口的密道,就在漁陽郡下五百公里的一個小山村中,村中有條密道,直通港口。」
「漁陽郡守正是二皇子的人,聖上可將其拿下詢問。」
蕭初霽面色冷凝,手中的佛珠都幾乎要被他生生捏碎,江稚魚繼續道:「還有私養兵馬,就在城東往西的山上,五百精兵,皆在那座山頭,平日裡,以山匪名號示人。」
「更何況,那座山上的玉華寺,可是二皇子落髮為僧的地方。」
那山上的山匪在座的大臣都有所耳聞,以兇悍著稱,因著離盛京近,大理寺好幾次去剿匪,可皆是一無所獲。
就連山匪的面都沒見,搜山時他們就沒影了,搜完山,就又跑出來了。
他們本還覺得奇怪,但若是二皇子的精兵,那便說得通了。
蕭初霽緊咬著牙。
江稚魚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道:「而且,當初臣的兄長江康安,身負重傷也是因為二皇子。」
「出征之時,二皇子與兄長相見,為其下了毒,之後,更是收買了聖上派來照看兄長的張太醫,長期為兄長下毒。」
「張太醫如今就候在殿外,聖上隨時都可傳召,對了,還有昨日夜襲許府的刺客,也是出自二皇子之手,都壓在殿外。」
蕭初霽呼吸變得急促,顯然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該死的!
昨日他才去下令抹除痕跡,他們就是動作再快,沒有半個月的時間也下不來,皇帝若是去查,一查一個準。
皇帝給了福平一個眼神,福平高聲道:「宣。」
錦衣衛立刻壓著兩人進了殿。
張太醫已瘦得只剩皮包骨頭,雙眼寫滿了恐懼,無名則是緊皺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