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他們，因為已經知道了結果，其餘人的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輕易便沖淡了本該緊張無比的氣氛。
蕭晏禮那一番話在欽天監監正看來，不能說是暗示，近乎明示了。
他握著羅盤的手些許顫抖，羅盤指針開始轉動。
幾人屏住了呼吸，指針左右搖擺不定，越來越快，蕭初霽和蕭晏禮的眼睛幾乎定在了那上面。
欽天監監正亦是。
他還能清楚地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好半天，指針才慢了下來，仿佛隨時要停下的樣子，欽天監監正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這個樣子看，最後指向的，極有可能是蕭初霽！
他掀起眼皮，試探地望著，果見蕭初霽嘴角勾起，十分滿意的模樣。
但相對的，蕭晏禮的臉色卻是陰沉的可怕，尤其是那雙眼睛，欽天監監正絲毫不懷疑，若是最後是蕭初霽，蕭晏禮能將自己活剮了。
這恢復神智的六皇子可比二皇子可怕多了。
欽天監監正這般想著，心裡也猶豫起來。
要不就稍微動點手腳？
指針已然停下，最後指向的正是蕭初霽。
蕭初霽斜睨著蕭晏禮，眼中滿是得意，其餘人看不清結果，但能也從他們的表情上推測出來。
一時間都有些詫異。
按稚魚心聲所言，最後結果應是蕭晏禮才對，如今卻截然不同。
稚魚肯定是沒有問題，那問題，只能是出在欽天監監正身上。
皇帝目光幽深地盯著欽天監監正的背影。
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官職此刻正岌岌可危，欽天監監正正在跟羅盤指針大眼瞪沒眼，妄想讓指針心生愧疚，自己倒回去。
但顯然指針並沒有心。
「如何了？」
沉默的時間太長，皇帝忍不住皺眉催促。
蕭初霽也不知結果已出，欽天監監正又為何不說，他的眼神又在蕭晏禮身上繞了一圈，才向前邁了一步，準備回話。
欽天監監正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撥動機關，卻見本已停下的指針突然一動，最後穩穩指向了蕭晏禮。
「父……」
「聖上，是六皇子，六皇子的八字與宋小姐的八字，甚是相配，乃是金玉良緣！」
欽天監監正搶在蕭初霽之前開口，蕭初霽臉色驟變。
「你在胡說什麼，方才明明指的是……」
「二殿下，」欽天監監正打斷他：「方才指針還未完全停下，做不得數。」
蕭初霽臉色頓時無比難看。
他和蕭晏禮兩個人臉上的表情，仿佛互換了一般，蕭晏禮嘴角噙著得意的笑，上前幾步。
「不可能，方才那麼長時間，它都沒動，分明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殿下可要慎言，一切乃是天意，臣絕對做不了假。」
欽天監監正說得無比坦蕩，還將手中的羅盤往蕭初霽的方向送了一送，全然不怕他檢查。
羅盤的機關嚴密，未啟動前，除非是事先知道位置，否則絕對看不出來。
所以欽天監監正這才有這般底氣。
他是想動手腳，可現在這還沒動呢，羅盤便自己變了，這當然是天意。
蕭初霽看了半晌，確定羅盤上並沒有機關外，臉色難看之餘，也帶了幾分不解。
明明已經停了一段時間，怎麼會又變了呢？
他方才也自己試過，用手是撥不動的。
不管蕭初霽有多不解，結果既定，皇帝看了羅盤一眼，便命蕭翎羽草擬聖旨，將宋時微賜給蕭晏禮，但並不是皇子正妃，而是側妃。
一是宋時微的身份，實在夠不上正妃的位置，二呢，蕭晏禮既是以沖喜為名求娶，那自然是越快越好。
正妃之禮太過繁瑣，側妃便不同了。
蕭晏禮對此倒是毫無異議，對他而言，只要能將宋時微控制在自己手中便好，至於正妃側妃，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也該到皇帝休息的時候了。
眾人一一退去，不一會，便只剩了皇帝、賀言庭和江稚魚三人。
【肯定不是一場烏龍。】
【男女主之間的氣運已經開始消散了，他們間的羈絆也沒有書中描繪的那般強烈了。】
【不然也不會出現指錯人的情況。】
【照這個速度看來，或許從南蠱回來，他們的氣運便徹底沒了。】
【好耶！】
皇帝臉上的笑也更深了些。
這幾日『臥病在床』，除卻他自己的親身感受外，手下也帶回了許多有價值的情報。
因著對自己病重沒有疑心，所以他們行事，便都放鬆了警惕。
也正因如此，先前許多沒能未能調查清楚的東西，也都再次浮出了水面。
多數，都是有關蕭晏禮的。
一樁樁一件件，看得皇帝除了心寒，也難免感覺到了驚懼。
是的，懼。
他對自己這個還未加冠的兒子，內心竟有了畏懼之意。
除卻先前已經從江稚魚心聲中得知的，他後來會殺父殺母、殺兄殺友，以及建立了醉月籠外，他如今，還正在秘密和漠北、南蠱兩國私下通信。
他的手下，甚至已經滲透進了兩國，還身居高位。
除此以外，先前他派人刺殺蕭翎羽的那些人，也已調查清楚，乃是江湖中的一個秘密殺手組織，在江湖中臭名昭著，卻又人人畏懼。
廟堂之高，江湖之遠，兩者，他都占了，還皆是大頭。
看完那些情報，皇帝才意識到江稚魚口中男女主身上的氣運，究竟是多麼離譜的東西。
旁人哪怕是做成一件，都足夠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了，更遑論如此。
在放任他這般下去，怕是過不了幾年，自己就要被逼退位了吧。
皇帝心中的疑心越來越重，對蕭晏禮的厭惡也越來越大。
若是從南蠱回來，蕭晏禮身上的氣運當真消失，他自己也能看清現狀，安分守己，皇帝也並不介意留他一條性命。
但若是不能，自己如今正值壯年，也不缺一個皇子。
更何況，還有言庭在。
皇帝看著賀言庭，他正和江稚魚說著什麼，嘴角含笑眼神溫柔。
皇帝摸摸下巴，突然想起來，他好像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言庭生氣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