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娘親也同自己提過她的感受,面聖時皇帝出人意料的表情和行為,都讓她覺得——皇帝,也是能聽到稚魚心聲的!
江康安看了一眼無知無覺的江稚魚。
若稚魚這些心聲都被皇帝聽了去,那就算皇帝再寵愛稚魚,也絕不可能容下她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更何況還是這等醜聞,皇帝定會將所有知曉此事之人滅口,無一例外。
……
宮內,皇子們相繼離宮,福平看著坐在椅上以手撫額的皇帝,小心湊上前去:「聖上,太后畢竟身份尊貴,沒有下獄,現在正在慈寧宮內,被幾個錦衣衛看著呢,聖上……」
其實哪有什麼身份尊不尊貴,譽王也同樣身份尊貴,不還是在牢里待著。
不過是那些人都記得皇帝先前是怎麼聽太后的,怕只是皇帝一時氣急,日後遷怒罷了。
皇帝自然也知道他們心中的小九九,他面上露著疲憊之色,卻還是站了起來:「去瞧瞧。」
福平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小幅度地揉著腰。
「你不是裝的?」
皇帝略微詫異地看著他。
福平:「……」
「聖上莫要取笑奴了,奴被在腰上頂了一下,險些就再也見不到聖上了。」
他怎麼就裝了?
還有這個賊人,下手一點也不知道輕重!
他這身子骨,能經得起這麼折騰嗎?!
皇帝:「……」
那稚魚說的演是?
「等回去讓太醫,不,讓稚魚給你瞧瞧。」
福平一臉受寵若驚,若是讓江稚魚給自己瞧,那困擾自己多年的舊疾,豈不是也能痊癒了?
他高興的神色過於明顯,皇帝輕笑著罵了一句:「出息。」
「先前一同在御書房的時候,你二人也相處融洽,便是朕不開口,你開口,她也不會拒絕的。」
福平附和著:「聖上說的是,只是如今江御史忙,來御書房也是有要事在身,老奴這些小病,忍忍便罷了,怎麼能耽誤她的時間呢。」
皇帝沒忍住失笑出聲:「她忙,那整個京中,就沒有閒人了。」
福平不接話,繼續小幅度揉著腰。
兩人邊走邊說著,轉眼就到了慈寧宮。
邁進殿門,皇帝臉上的笑意便頓時收斂,他目光凌厲,帶著屬於上位者的威亞,氣勢強橫逼人,令人不敢抬頭。
看守的錦衣衛跪倒在地,太后聽見動靜從內殿跑了出來。
「皇兒、皇兒,」太后緊抓著皇帝的衣袖,半身癱軟在地:「你雖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但我養育你多年,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啊。」
「你莫要聽譽王胡言亂語,從頭至尾,我都不知情啊!」
皇帝任她抓著,手輕揮了揮,福平和錦衣衛們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慈寧宮,如今只剩他們兩人。
皇帝垂頭看著她:「不知情?那你告訴朕,藥是誰下的,皇后是怎麼死的?」
太后拼命地搖頭:「我不知道,譽王手段那麼多,既然能賄賂你的大臣,宮裡有幾個他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你說的是,」比起太后隱隱的瘋狂,皇帝平靜許多:「宮中自然有他的人,福平手中的名單寫得清清楚楚,所以朕在今天宮宴前,便吩咐著人處理了,難不成,是冤魂下的藥?」
太后愣了一下,還是拼命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殿外似乎起了大風,呼嘯而作,傳進殿內,似有人哭號一般。
狂風透過開著的窗,吹滅了幾盞燭燈,更襯得皇帝面色陰沉。
但他的語氣,卻幾乎可以用愉悅二字來形容。
「既然你不知道,那朕便和你聊些你知道的,當年你的那個孩子,究竟是怎麼沒的?」
太后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鬆開了抓著他袖子的手。
幾個呼吸間,太后才強硬開口:「你說呢,自然是因為你,若不是我那日去看你,我自然不會落胎!」
話雖這麼說,她的眼中卻飛快閃過了一絲驚恐。
「因著我?」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可笑之事,皇帝大笑出聲,太后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眼中的驚恐,定定地看著他。
他這麼說,難不成是掌握了什麼線索?
不、不可能,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不可能查到的!
她不自覺發起了抖,片刻後,皇帝的笑聲才停下,他半蹲在太后面前,掐著她的臉,太后劇烈掙紮起來,皇帝的手卻紋絲未動。
「到了今天,你還在騙我,萬子玲,你從始至終,都未曾將我放在心裡過!」
太后——萬子玲頓時臉色煞白,哆嗦著嘴唇,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當年父皇將我交由你,你表面上悉心照顧,私下裡,卻讓你心腹暗中針對我,在我的飯菜中下慢性毒藥。」
隨著他的話,萬子玲的身體抖動得更加厲害。
「直至後來,你從太醫口中,得知你懷的是死胎,便想到了我。」
「先是將我叫了過去,暗下了藥,在我昏昏沉沉間,你便裝作是被我推倒的模樣,將此事安在我身上。」
「我對你心懷愧疚,你便不必在偽裝什麼慈母形象,對我動輒打罵,卻無人敢怪你,便是父皇也不會對此說什麼。」
「畢竟,」皇帝看著她,聲音冰冷:「你可是養著害死你兒子的兇手啊。」
「好計策啊萬子玲,若你是男子,如今坐在這個皇位上的是誰,還真是說不準。」
捏著她的那隻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捏碎,知道他已經將當年之事查得清清楚楚,萬子玲反而笑了起來。
「對,事到如今,是我輸了,」萬子玲盯著他:「但這幾十年來,是我贏了!」
「我與你母后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在她死後,她的兒子卻要稱呼我為母后,你肯定想不到,每聽一聲,我有多麼噁心,又有多麼快意!」
皇帝一聲不吭。
萬子玲自然看不得他這麼平靜,繼續道:「尤其是後來,因著我的計策,你千般順著我,萬般討好我的模樣,就像是一條狗一般,我每次見了,都要在心裡笑好久!」
許是知曉自己死期到了,萬子玲竭力吼著。
皇帝靜靜地看著她,忽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