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開完這漫長的會議,李奇這個後勤官總算可以喘一口氣了,去到河邊洗了把臉,這種高強度的會議,還真是要人命啊。
忽聽得後面傳來腳步聲,轉頭一看,只見趙楷帶著幾個隨從走了過來,急忙起身正欲行禮,卻被趙楷抬手阻止了,笑吟吟的問道:「你似乎對朕來此並不感到意外?」
李奇一愣,隨即答道:「難道皇上不是害怕朝中保守派的騷擾,故此躲到這裡來,畢竟這裡的全是主戰派,與皇上是一條心的。」
趙楷想了想,隨即樂呵呵的笑了起來,「你不說,朕倒真沒有發現,原來朕來這裡,還有這麼一個好處。」
雖然看上去,大宋上下好像是眾志成城,其實不然,保守派的勢力還是非常大的,問題在於趙楷是一個高度集權的皇帝,大宋開國以來,只有四個皇帝高度集權,也只有這四個皇帝敢出兵征伐北方大國,其餘的皇帝縱使有心,也得受困於朝中重臣,可能還沒有提出來,就被群臣一致駁回了,前兩個皇帝不用說,自然就是太祖太宗兩個開國之祖,這第三個,還就是趙楷的父親,宋徽宗趙佶。
別看趙佶昏庸無能,但其實權力是非常大的,而且他是繼太宗之後,唯一一個北伐的皇帝,至於成敗,也說不清楚,但是由此可見,只要他想北伐,朝中就無人能夠阻止,不跟真宗、哲宗的時代一樣。
其實趙佶集權的方式很簡單,就是用人唯親,什麼童貫、蔡京、高俅、王黼,哪一個不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所以他要做什麼,幾個中樞大臣都贊成,那麼其餘的人只能在背後罵娘。
趙楷與他父親也極為相似,秦檜、李奇、鄭逸、李綱、毛舒都是他的心腹,以前的頑固派早就清楚朝野了,即便他們五人中有人不贊成北伐,但是一旦趙楷決定了,他們還是會堅定的支持趙楷,他們五個一點頭,朝中那些反對派根本不是對手,所以是打是和,全憑趙楷一念之間。
在宋朝要看哪個皇帝的權力,就看這個皇帝能否組織北伐,因為宋朝是文人的國度,文人怕武,不願大動干戈,特別是害怕北方大國,因為總是吃敗仗,一聽到就頭疼,一般情況下主戰派都會被保守派壓倒,那麼皇帝只能聽從,如果皇帝權力大的話,就可以一意孤行了,就跟現在的趙楷一樣。
李奇笑道:「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如今君民一心,誰可逆天?」趙楷不屑一笑,他可也是槍桿子裡面搶來的政權,犯得著怕那些麼,又一臉古怪的問道:「你心裡難道沒有認為朕來此是針對你的嗎?」
李奇搖搖頭道:「微臣不過只是一個臣子,要是皇上來此只是為了針對微臣的話,還請皇上先給微臣一匹快馬。」
趙楷錯愕道:「快馬?」
李奇道:「微臣得趕緊開溜啊,這裡太危險了。」
趙楷哈哈一笑,道:「朕可不會給你這匹快馬。」
真是小氣。李奇暗自嘀咕一句,又道:「不過微臣還是認為皇上來此有些過於冒險了,目前的情況也犯不著如此。」
趙楷道:「你說的不錯,朕的確有千萬個理由不必御駕親征,但是有一個理由讓朕不得不來。」
李奇道:「完顏宗望?」
趙楷笑呵呵道:「要是如此的話,朕更加不會給你那匹快馬,因為朕得先走。」
李奇道:「那是為什麼?」
「因為朕是大宋的皇帝,是趙氏的子孫。」
趙楷嘆了口氣,道:「還記得當年與你一塊來到燕山府,當時面對完顏宗望、完顏宗弼的羞辱,朕只敢躲在牆後,連面都不敢露,這雖然無關緊要,但卻是我大宋王朝的一個縮影,自我大宋建國以來,唯有太祖、太宗兩位皇帝敢於直面面對北方大國,但是自太宗北伐失敗以後,我大宋皇帝一直都畏北方大國如虎,檀淵之盟前夕,若非寇準賢相逼迫真宗皇帝御駕親征,恐怕我大宋的國都已經不在開封了。
皇帝尚且如此,百姓就更加不用說了,如果要改變這種懼怕的心理,首先得從朕做起,朕此番前來,就是要告訴天下百姓,我大宋不再懼怕任何人,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若是當初漢武帝沒有此等決心,又怎能消滅匈奴,如今同樣也是如此。」
李奇皺眉道:「話雖如此,但皇上可有想過萬一失敗,我們將會面臨何種境況?」
趙楷點點頭道:「當然想過,但是朕以為若有這種決心,即便失敗,也只是失敗一時,無須懼怕,我大宋地域遼闊,人口眾多,他日可捲土重來,但若是不消除這種懼怕的心態,那麼我大宋將會永遠抬不起頭來,你明白嗎?」
你不敢打,那就永遠打不過,即便打贏了,還是會因為懼怕而覺得低人一等,這種情況已經是屢見不鮮了,想要取勝,首先得扭轉這種心態,告訴大宋百姓,我們敢於與金國一戰,並且實力不弱於金國,為什麼大宋敢總是去攻打西夏,那就是因為大宋不懼怕西夏,所以這心態非常重要,如果皇帝也怕,百姓也怕,那還談什麼中原大國,版圖再大,但總是低人一等,只能屈居第二。
趙楷參加科考都要拿狀元的人,怎麼會願意屈居人後,要當就當老大,至於誰願意去當這老二,我管不著。
李奇點了下頭,似懂非懂道:「似乎明白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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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
完顏宗望和完顏希尹在西夏遲遲打不開局面,讓雲州的完顏宗翰非常焦急,原本他還有留在這裡雲州的理由,那就是他在這裡,可以牽制西夏在河套地區的精銳部隊,你至少得安排好幾萬精銳在這裡防止我偷襲,但是現在西夏不管了,破釜沉舟,將河套地區的精銳全部調走了,先保住興慶府要緊。
那麼問題來了,面對這麼一塊肥沃且空虛的土地,完顏宗翰能視而不見嗎?
就戰略而言,他只有攻入河套地區,便可與完顏希尹兩面夾擊河套地區以西的西夏軍,又可以與完顏希尹合軍從賀蘭山後面進攻興慶府,這看上去多麼美妙啊!
就戰術而言,河套地區如此空虛,此時不去進攻,更待何時啊!
就政治而言,消滅西夏是多麼大的一份功勞,要是全讓完顏宗望領走了,那他在金國,肯定要低宗望一等。
然而,他現在唯一的顧慮就是南邊的宋軍。
但是權衡利弊,宋軍不一定會進攻他,但是若進軍的話,可取得非常大的成果,甚至可以說能一舉消滅西夏。
為了一個不確定會否發生的事情,而放棄一個這麼好的良機,完顏宗翰做不到,所以,他出兵了,統帥三萬大軍,出兵雲內,直奔河套地方而去。
這臨行前,他身邊的謀士高慶裔就跟他說道:「都統既已決定出兵,那麼就當義無反顧,速戰速決,否則,恐遲則生變。」
這高慶裔一直都是反對完顏宗翰出兵的,這很可能是西夏和大宋的陰謀,你若一走,雲州就空虛了,萬一宋軍來偷襲,那可怎麼辦?這雲州可是我們的大本營啊。
但是他也明白完顏宗翰為何要出兵,他是一個聰明人,又跟完顏宗翰的關係非常好,用古語來說,就是生死之交,用後世的網絡用語來說,就是一對基佬,不會去做那些以死相逼的蠢事,反正木已成舟,你既然決定要出兵了,那麼乾脆點,全心消滅西夏,消滅完後,就趕緊回來,兄弟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完顏宗翰哈哈一笑,擺擺手道:「先生毋庸擔憂,一切盡在我掌控中。」
從完顏阿骨打帳下出來的將士,永遠不會缺乏自信。
至此,金國的三大巨頭就全部投入到了西夏戰場中,也由此拉開了決戰的序幕。
因為,一直按兵不動的宋軍,就在等待完顏宗翰的出兵。
完顏宗翰出兵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燕山府。
趙楷不禁大喜,其實各方將士已經準備就緒,戰略也已經安排好了,就等皇帝一聲令下了。
但是在此之前,他們還得做一件事,就是下達戰書,因為他們畢竟還是盟友,不是敵對狀態,你要出兵,首先得撕毀盟約,下戰書,這是非常有必要的,當初金國撕毀海上之盟時,也派人去了汴京。
燕山府府衙的後堂內,趙楷、李奇、宗澤三人坐在裡面,宗澤拿出一份戰帖呈上,道:「皇上,這是老臣剛剛寫好的,還請皇上過目。」
因為趙楷目前是偷偷前來的,秦檜他們都不在身邊,這寫戰貼一事,自然落到文武雙全的宗澤肩上,他雖然才華橫溢,但是也沒有寫過這戰帖。
趙楷拿起來一看,連連點頭,不虧是宗澤,文筆就是沒話說,寫的真是太好了,看罷,他又遞給李奇,「樞密使,你也看看。」
「是。」
李奇拿過一看,這洋洋灑灑一大片,就差沒有從三皇五帝說起了,總而言之,就是找盡各種藉口出兵,不得不說一句,這漢人找藉口,那真是一等一的厲害,引經據典,讓人無從反駁啊。
看著看著,李奇突然皺了皺眉。
宗澤忙問道:「樞密使,是不是有甚麼不妥?」
趙楷也是狐疑的望著李奇,他心想,你李奇文化程度也就那樣,連一篇文章都寫的病句百出,而這一篇戰貼,朕都覺得寫的非常好,未必你在這方面的涵養比朕還要高。
李奇道:「宗知府的文學造詣,在下一直都十分佩服,這一道戰帖寫的也確實非常好,但-——是不是多了點。」
「多了點?」
趙楷困惑道。
李奇點點頭道:「那完顏晟雖是皇帝,但不過也是從山溝裡面爬出來的,你給他寫這些,他未必看得懂,而且這麼寫的話,顯得有些軟弱,好像我們是受害者,受不了壓迫,才被逼反攻,這樣的話,雖然能博得一點同情分,但是不夠霸氣呀,不能體現我中原大國之威名,我們是來爭霸主的,不是博取百姓眼淚的,用不著將自己擺著一個受害者的位子上。」
趙楷一聽,趕緊伸手拿回戰書來,又看了起來,越看越覺得李奇說的還真有些道理,咱們大宋文化世界第一,至於女真人的文化,哎呦,不提也罷,整一個沒文化人,你寫的這麼好,女真人不一定看得明白,那還不如直接扔兩個字過去——「開戰」。
而這下戰帖一方肯定要有攻擊性,不然就變成喪貼了,那多不吉利啊,整一個人在那裡哭啊,鬧啊,我爹爹被你害死了,我要報仇啊,這的確有些怪怪的,用李奇的話來說,就是不太霸氣。
宗澤也點點頭,虛心道:「樞密使言之有理,那不知依樞密使的意思,這戰帖該如何寫了?」
李奇想了想,道:「要不咱們乾脆一點,就寫上一句話,多了,我也寫不了,我懷疑他們也未必會看完,就不要浪費筆墨了。」
趙楷忙問道:「什麼話?」
李奇手往地下一指,道:「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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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