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夜幕姍姍來遲,星星火光雖然能夠為交趾人民照亮眼下的路,但是未來——,正如遠方一樣,是一片漆黑。→
此時的升龍城內可以說是一片寂靜,百姓們都縮在屋內,禱告上天,乞求老天趕走外面那一群強盜,在這個時候,佛祖、道聖他們就顯得非常有存在的價值了,至少他們能夠讓交趾的百姓在精神上有所寄託。
這不是迷信,而是人性。
升龍府府衙。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宋賊真是欺人太甚。」
李全聖在看完劉慶覃帶來的那封信後,猛地往桌上一罩,氣得是吹鬍子瞪眼,大聲嚷嚷道。
又聽得旁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這裡面保國公的功勞可是最大呀。」
李全聖聞聲一怔,皺眉望著旁邊那人道:「楊太傅你有話直說便是,這裡又沒有外人,犯得著在此冷嘲熱諷嗎。」
方才說話的正是太傅楊英珥。
楊英珥笑呵呵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直說了,若是有冒犯保國公的地方,就請保國公多多包涵。」
話雖如此,可是他臉上哪裡有半分敬意。
李全聖哼道:「洗耳恭聽。」
楊英珥道:「眾所周知,這匡雷、王軍二人乃是保國公帳下的兩員愛將,可是如今卻投降了敵軍,並且對方統帥還特地命人來索要他們二人的家屬,可見保國公真是慧眼識英雄呀,這手下的愛將走到哪裡都能夠得到賞識。」
看似恭維,其實就是暗諷李全聖瞎了眼,用非其人。
這一點李全聖還真是無可辯駁,惱怒道:「老夫的確是瞎了眼,信錯了此二人,若是今後他們落在老夫手裡,老夫定當大義滅親。」
這話一出口,他心中又想,當初是老夫不顧他們逃回城內,以至於讓他們落在敵軍手裡,如今老夫又怎好意思去怪罪他們了。
楊英珥呵呵道:「就怕老將軍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李全聖被楊英珥接連冷嘲熱諷,弄得是惱羞成怒,霍然起身道:「也罷,既然你們都不相信老夫,老夫願已死明志,老夫現在就率領本部人馬前去偷襲敵軍,不求其它,只願能多殺幾個宋賊。」
坐在上座那人突然開口道:「好了,好了,如今大敵當前,你們卻還有心思在這裡自相爭吵,說出去不得讓人笑話,老將軍,你也暫且息怒。」
李全聖見這人發話了,倒也沒有再做聲了,又坐了回去。
楊英珥也沒有再說了。
此人正是交趾太師張伯玉,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張伯玉、李全聖、楊英珥再加上劉慶覃,他們四人代表交趾的最高權力,特別是在李乾德死後。
張伯玉嘆了口氣,詢問道:「你們如何看?」
劉慶覃道:「匡雷、王軍二人已經降宋,這就好比潑出去的水,很難收回來了,就算殺了他們的家人,也只是逞一時之快,根本沒有任何作用,送給宋軍充其量也就是面子上無光,並不影響大局,只是這冼平——。」
張伯玉道:「如今對方一口咬定這冼平與他的族人都是宋人,必須得歸還。」
李全聖慍道:「那匡雷、王軍不也是我交趾人嗎,為什麼他們又不歸還,我們憑什麼將人給他們送去。」
張伯玉瞥了眼李全聖道:「老將軍,這裡就我們幾人,既然你要這麼說,那我也就直言了,因為現在是宋軍包圍升龍府,而非我們包圍汴梁城。」
這一句話就將李全聖堵的滿臉通紅,要不是他在富良江慘敗而歸,如今他們怎會落得此窘境。但是他心中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又道:「可是冼平也有一兩千人馬,而且他肯定是誓死效忠我們的,因為他沒有別的選擇,我們現在正乃用人之際,若是平白無故損失一千多人馬,這不是自毀雙臂麼?」
楊英珥又忍不住嘲諷道:「十幾萬人都打不贏,多這一千多人馬難道還能夠翻天不成?」
「你——。」
李全聖虎目睜圓,但是卻說不出話來,因為不管他再怎麼說,也不能夠抹去富良江的大敗。
「太傅之言,雖有不恰當之處,但也是事實。」張伯玉在這事上面顯然是站在楊英珥這一邊,道:「若是我們不答應對方,對方連談判的機會都不給我們,很可能隔日便會要進攻。」
「進攻便進攻。」李全聖道:「我們城中還有十餘二十萬人,再憑藉這城牆,他們不見得就一定會勝,而且城內糧食充足,足夠跟他們耗下去。」
劉慶覃道:「老將軍,我們交趾人口本來就稀少,如今已經損失了不少,而宋國人口眾多,就算他這十萬大軍盡折於此,也不會動搖其根本,但是我們的話,別說十萬人了,哪怕是五萬我們也死不起了,到時即便我們擋住了敵人的進攻,可是也必將國不將國。」
「劉學士之言,正是我擔憂之處。」張伯玉點點頭,道:「不能再死人了,否則即便勝利,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況且我們還不一定能夠擋住,首先,對方的弓弩千步之外便能殺敵,而我們卻無力與之抗衡,其次,你們不要忘記,皇上剛剛殯天不久,這內憂外患,我們如何能打得贏這一場仗。」
李全聖覺得劉慶覃之言也大有道理,道:「那二位的意思是?」
張伯玉沉吟半響道:「匡雷、王軍的家人恐怕已經心向外,留著無用,至於冼平一族,他們本是宋人,如今只因大難臨頭,才跑到我們這裡來避難,若是宋軍退去,很難保證他不會生出異心,何不做個順水人情,若是我們能夠勸退宋軍,說不定他們還會將那些俘虜歸還給我們。」
說句大實話,這要是以前的宋朝,張伯玉此言還真有可能實現,但是對方可是李奇,一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一個做盡天下買賣,唯獨不做虧本買賣的商人,張伯玉此言無疑是痴人說夢。
就連李全聖也不相信宋軍還會將那些俘虜歸還,皺眉沉吟片刻,突然道:「各位,我有一策或許能夠反敗為勝。」
張伯玉忙道:「什麼計策?」
「我們何不趁機詐降。」李全聖道:「不瞞三位,老夫到現在還不相信匡、王二人會投敵叛國,老夫想他們應該有難言之隱,逼於無奈才選擇投誠的,老夫可偷偷命人寫一封密函,交給此二人,命他們在宋營待命,待明日我們領著冼平前去宋營時,突然發動進攻,這裡應外合,直取對方中軍大帳,只要能擒住賊首,賊軍必將退去。」
「不可,不可。」
他話剛說完,劉慶覃就立刻搖頭晃腦,道:「這樣太冒險了,萬一不成,我們可就再無機會,到時候必定又是一番生靈塗炭。」
他心想,你當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去談判的是我又不是你,萬一失敗了,那我可就慘了,那是必死無疑啊。
李全聖道:「如今敵方實力勝過我們,必須得兵行險招,方可取勝。」
楊英珥道:「可是這樣未免也太冒險了吧,這宋軍又不是傻子,怎會讓冼平等人進中軍大帳,而且匡雷、王軍二人才剛剛投降,他們怎會盡信,就算匡雷、王軍二人是被逼無奈,我想他們也是自身難保,還談什麼裡應外合。」
劉慶覃也是連連點頭道:「楊太傅說的對極了,而且對方只給了我們半日功夫,我們根本來不及準備這一切。」
李全聖雖然心有不甘,但是他也沒有任何的把握,他這一招可謂是破釜沉舟搏一搏,只能將目光投向張伯玉。
張伯玉沉吟半響,左右掃了一眼,嘆道:「老將軍,我知道你一心為國,但是我們現在真的輸不起了,也請你能夠諒解我們,我們必須得把握住這一次談判,先皇在世的時候,同樣也是選擇了這個辦法,才換得我交趾平穩度過了五十年。」
李全聖見張伯玉把李乾德就搬出來了,自然不敢再多說什麼,問道:「那不知太師的意思是?」
張伯玉見李全聖鬆口了,心中也鬆了口氣,道:「這樣吧,我先去後宮一趟,再做最後的定奪,不過我相信後宮方面也一定是這意思,那麼勞煩老將軍現在派人去控制冼平等人。」
李全聖知道事已至此,這事已經無法改變了,嘆了口氣,道:「好吧。」說著他又向張伯玉等人道:「那就全靠幾位大人了。」
此話一出,就宣告著文官將會全面接手。
其實不要說交趾了,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如此,在這生死存亡的時刻,一般都是文官掌權。
如今李乾德已死,後宮全是一群婦女,她們能有什麼主見,而且她們可是最怕打仗的,自然也就舉雙手支持求和,區區冼平,她們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哪怕李奇讓他們將人頭送去,她們也會照辦。
而就在當晚,李全聖就悄悄派兵將冼平一族全部控制住了。
翌日,上午時分。
劉慶覃第二次去往宋營,只是這一次他帶了不少人,因為他們得押著一千多人,故此他們此行除了冼平與他的族人,還帶了三千餘名士兵,浩浩蕩蕩的去往宋軍營地。
然而,又再昨天的位置,他們又遇到了楊再興,然而這一次楊再興也不是一個人,他還帶了約莫五千士兵來此。
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是故意誘我出來的?然而-——。
劉慶覃見了,登時嚇的臉色蒼白,忙派人上前去詢問。
那護衛回來稟報導:「大人,那人說他們是奉樞密使之命來此接收冼平等叛徒的。」
劉慶覃聽了,這才鬆了口氣,讓士兵們將人交給對方,他原本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哪知對方似乎還不肯善罷甘休,在那裡磨磨蹭蹭的,於是又派人去詢問。
經過一番了解後,才得知原來宋軍是在檢查這些人是否真的是冼平一族,因為狼峒族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狼頭形狀的刺身。
有李奇的地方,就從來不缺乏謹慎,這也是他賴以生存的法寶。
劉慶覃得知後,暗自慶幸沒有聽李全聖的話,搞什麼詐降,否則的話,他這條小命非得交代在這裡了。
交接完畢後,楊再興才來到劉慶覃馬車旁,抱拳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若驚擾到了幾位大人,還請見諒。」
劉慶覃這楊再興這麼威猛,連句牢騷都不敢發,笑呵呵道:「應該的,應該的,不知我們現在可否去見你們樞密使了。」
「當然,幾位大人,這邊請。」
此時宋軍大帳中,李奇與岳飛等一干將士早已經虛席以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