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
今日已經是年初十了,以往要是這時候,這汴梁城恐怕是全世界全熱鬧的地方了,但是今年可大不相同了,就連元旦朝會都簡單化了,至於街上,不要說張燈結彩了,不要說車水馬龍了,哪怕是一點喜悅的氣氛都沒有,反倒是有點像是貧民窟。
「駕——讓讓,讓讓。」
一輛馬車緩緩衝汴河大街西面行來,但是原本寬闊的道路在如今看來,卻是異常的狹隘,只見街道兩邊全都是人,三三兩兩抱成一團相互取暖,在寒風的襯托下,很是淒涼!
這些難民都是從北方來的,背井離鄉,沒有落腳地,只能睡在大街上。
李奇坐在車內,聽到外面的乞討聲,都不敢往外面看,可是餘光卻在車窗簾波動的那瞬間,偷偷溜出了車外,讓他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這世上還真是不公平,種下禍根的人,卻不是受苦的人。」
其實這比剛開始要好多了,因為這些人是李奇暗中引渡過來的,他當然有準備,他很早就命人在城內一些荒地上搭建木屋,雖然簡陋,但也能遮風避雨,另外,他還將自己的莊園給貢獻出來了,還有太師學院也分擔過去一部分,但是他一個人的能力也很有限,所以,他只能先將老弱婦孺安排好,還是有許多人沒有著落。
這短短的一段路,硬是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來到醉仙居。世道大亂,酒樓界自然會受到一些波及,這幾日醉仙居的生意,是持續下滑,李奇雖然屢屢創造奇蹟,但是戰爭引起的生意下滑,他也是無可奈何。
李奇到醉仙居隨便吃了飯菜,就又趕回三衙辦公了。
這個年節可以說是他這兩輩子度過最繁忙的一個年節,從年尾到如今,他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甚至常常不回家,又要布防京師,又要疏導難民,幸虧他早就計劃好了,否則,縱使他不眠不休,恐怕也是力不從心啊!
然而,沒過幾日,又有一個驚天噩耗從北方傳來。
燕山府淪陷了。
快!真是太快了!
東京百姓是萬萬沒有想到,這燕山府竟然這麼快就淪陷了,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甚至還質疑這消息的真假。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甄五臣的戰死,郭藥師的變節,導致燕山府的防衛在三日之間,瞬間崩塌,完顏宗望聽從了郭藥師的建議,從燕山府最薄弱的地方,發起了致命的攻擊,很快就攻陷了燕山府,當場就將那王安中給斬殺了,以表示攻宋的決心。
得到燕山府的完顏宗望,就如得到了一個寶庫一般,收繳兵械無數,以及戰馬上萬匹、鎧甲五萬副、兵卒七萬人,對於宋朝而言,那些兵甲就不說了,光這上萬匹戰馬,那也夠宋朝哭了好幾年的。而後完顏宗望又趁勢平定燕山府各個州府,幾乎都沒有怎麼死人,燕山府就完完全全的落在了他手中。
這對於宋朝而言,真是一個極具諷刺性的消息啊!
想當初,宋王朝為了得到這燕山府,是花了百餘年,最終還是忍氣吞聲,送人,送錢,送尊嚴,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燕山府弄到手,其中艱辛,說起來,都是一把子辛酸淚啊!
可這都還沒有捂熱, 轉眼間功夫,就又沒有了,等於以前的付出都白費了,氣的百姓們就差沒有吐血了,都將怨氣發泄在郭藥師身上,為了不讓他侮辱了黃藥師,還給他取了一個別號,叫做郭三朝,人家是三代侍一主,你丫倒好,一人侍奉三主,這種人簡直就是人神共憤啊。
宋徽宗聽後又暈了過去。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暈倒了。
朝中也是亂成一團,主意倒是出了不少,但儘是一些餿主意。他們如今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那李鄴身上,希望李鄴能夠勸退金軍。可是朝中但凡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李鄴是靠不住的,若是金軍只想要些錢財,那不大可能會斬殺王安中,可見金軍的目的遠不止如此,但苦於朝政是被奸臣掌控,他們這些人也就私下裡說說,滿滿的無奈啊!
緊接著又傳來一個壞消息傳來,完顏宗望派兩位先鋒率領三百騎兵,半路截斷從中山派來援助燕山府的三萬人馬,雖然金軍兩位先鋒都戰死,但是他們的奮力也拼搏,也拖延了宋軍不少時間,前來支援金軍,直接大敗宋軍,斬殺二萬餘人,幾乎就是把這三萬援軍打的全軍覆沒。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過幾日,完顏宗望率軍奇襲真定府,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攻下了真定府,當然,真定府裡面也就剩下了五千兵馬,該走的都走了,等於就是一座空城,連一粒糧食都沒有給完顏宗望,據說,是有人在真定府被破的那一刻,引爆了軍糧倉,要知道城中百姓就都已經轉移了,如今連這軍糧都給大火燒的一乾二淨,可把完顏宗望給氣死了,勢要抓住那放火之人。
因為他從燕山府一路打過來,都碰到這種情況,每每攻下一個縣,或者是一個州,都是城破之前,糧倉著火,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做的。
完顏宗望耗費了三日,可惜,兀自是徒勞無功,這些人就好像幽魂一般,神出鬼沒。
這一個接著一個的壞消息傳到東京,宋王朝君臣心中的那一點僅存的精氣神都被打沒了,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如今,尚未歸來的李鄴就是他們的唯一精神支柱。
忽忽數日,李鄴終於回來了。
宋徽宗精神大振,趕緊宣他入宮,蔡京、李奇等人也趕來了。
哇-——!這才幾日沒見呀,你丫就這般模樣了。李奇見李鄴面色蠟黃,骨瘦如柴,雙目凹陷,布滿血絲,這絕不是被餓的,只怕是被嚇的。
宋徽宗也沒有注意李鄴的精神面貌,趕緊問道:「愛卿,此番前去,可有收穫?」
李鄴突然匍匐在地,失聲痛哭道:「皇上,臣有負聖恩啊,還請皇上賜臣死罪。」
「什麼?」
宋徽宗一聽,整個人都欲崩潰,強頂著一口氣,問道:「這——那-——他-——是如何說的?」
李鄴泣不成聲,一個勁的搖頭。
宋徽宗一拍桌子,氣急道:「你先莫哭,快些道來!」
李鄴哭泣道:「臣根本就沒有見著那完顏宗望,臣去到邯鄲,在金營前跪了三天三夜,可是那完顏宗望就是不肯見臣。」
哇!真的假的,跪了三天三夜,這不是只有電視裡面才有的狗血情節麼,可是,觀你面相,好像並未說謊啊!李奇半信半疑的望著李鄴,心中是哭笑不得,這種時候,你跑去求人家,會見你就鬼來了。
「不——不肯見你?」
宋徽宗見金軍連一個談判的機會都不給,這會終於明白了,金軍不是為了敲詐些錢財來的,而是要像對待遼國一樣,對待他的大宋,是要把大宋往絕路上趕啊!整個人仿佛三魂失了氣魄,癱倒在椅子上。
李鄴又道:「皇上,咱們還是快跑吧,那-——那金兵簡直就是不是人,咱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廝若是唐太宗的臣子,估計憑這一句話,唐太宗就得將他滿門抄斬。
宋徽宗微微一怔,驚詫道:「不是人?」
李鄴道:「臣此去,雖未見著完顏宗望,可是卻目睹了金軍攻下信德府,只見那金軍是人如虎,馬如龍,上山如猿,入水如獺,其勢如泰山,中國如累卵。」
哇操!好口才呀!以前咋就沒有看出來了。李奇聽得都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就光這幾句,堪比諸葛聖人的出師表呀,只可惜,他娘的是說反了,應該倒過來說才是啊。
不少大臣聽到這話,個個臉上露出憤怒之色,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你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麼,雖然事實如此,但是也不能說出來了,特別是最後一句,簡直就是打宋朝的臉呀。
中國如累卵!
這還真是一個非常貼切的比喻啊!
宋徽宗一聽這話,膽子都嚇破了,連責怪李鄴的勇氣都沒有了,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一聲充滿著恐懼的哀嘆,揮揮手道:「爾等先下去吧。」
「臣等告退。」
大臣們見宋徽宗已經這模樣了,知道再多說什麼,他也不一定聽得進去,齊齊行禮,退出殿去。李奇在臨出門的那一刻,回眸快速瞥了眼宋徽宗,嘴角若隱若現的露出了一絲邪魅的笑意。
然而,李鄴憑藉著「人如虎,馬如龍,上山如猿,入水如獺,其勢如泰山,中國如累卵。」這一句經典名句,名氣的大漲,在東京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瞬間超過了李奇,成為了當日最佳明星,甚至還上了大宋時代周刊,成功引起了開封軍民的一致聲討,真是見過沒用的,還沒有見過像你這般沒用的,百姓們還給他們取了一個外號,喚作六如給事。
如果他是故意的,那只能說他是一個炒作高手,可惜,他是一個實誠的人,實誠到讓別人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讓人不得不感慨一句,天下間怎還會有如此實誠的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