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呼之欲出的真相
丁謂在宮外攔下劉從願的舉動,和雷充恭提前知道劉娥已經答應了此事,本身是矛盾的。
所以,要麼是雷允恭騙了丁謂,要麼,就是丁謂已經知道了此事,還是一意孤行。
二者到底哪一個是真相,現在怕是已經難以探尋,但是-——」·
「官家,張崇班回來了。」
內侍稟報的聲音,將趙禎從沉思中喚醒。
於是,他眉間一凜,道。
「朕累了,要小憩一會,讓張從訓進來,你們都出去守著吧,不必侍奉在旁「是..·
將殿中的人都打發了出去,趙禎很快便見到張從訓趨步而來。
「見過官家。」
「免禮吧,朕讓你打探的事,怎麼樣了?」
想到心中的猜測,趙禎也沒心思打什麼機鋒,直接了當的就開口問道。
「回官家,那日在政事堂中——」
這就是有一個真正的心腹的好處,如果說換了別人,這些需要瞞著劉娥來打探的消息,他壓根就無法獲知,
而趙禎派張從訓去打探的事情也很簡單,那就是,在他揭露雷允恭擅移皇堂一案之前,政事堂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丁謂攔下劉從願這樁事,趙禎確定,背後一定有隱情。
不管是雷允恭欺瞞了丁謂,還是丁謂明知劉娥已經同意還是這麼做了,最後都指向了一個核心——.——-劉娥!
仔細的將這整件事梳理了一遍,趙禎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但是,他還缺一塊關鍵的碎片,才能讓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所以,他派了張從訓去打探消息。
而這塊碎片,便是最初的那個問題,對於丁謂的跋扈,劉娥到底是什麼樣的態度?
他有預感,這個問題的答案,會是解開一切疑惑的鑰匙。
但當他試圖從劉娥之前的行事當中尋找蛛絲馬跡的時候,他忽然驚訝的發現。
從頭到尾,劉娥都是順水推舟,並沒有主動做任何事。
丁謂一力主張要通過文書批答的方式來處理政務,她採納了,雷允恭要去主持皇堂的營建,她也採納了。
宮外如此,宮內也是一樣。
劉從願被攔之後,趙禎因為丁謂的冒犯,要拿寇準的制書來做文章,劉娥明知道他在胡鬧,卻沒有阻止,反而配合他召來了群臣。
奏對之後,趙禎直言中書之弊,認為不能放任這種一案多懲的事情繼續發展,劉娥又從善如流的更改了制書。
在往後,雷允恭擅移皇堂一案被揭露,劉娥雷霆大怒,原本在馮拯等人的建議下,打算交給開封府嚴查,但被趙禎勸過之後,還是改了主意交給內宦來查。
一直到如今,這樁案子塵埃落定,劉娥的所有表現,好像都順理成章,以致於,趙禎想要從這些軌跡當中,去揣測她的真正心思,非常的困難。
所幸的是,這世上的任何事,都是有跡可循的,
在回憶了好幾遍事情的經過之後,趙禎總算是發現了一個異常之處。
那就是,丁謂因蔡齊在政事堂的喝罵,負氣回府之後,劉娥下的那道手書。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份手書,劉娥也並不是無緣無故下的。
所以一開始,趙禎才下意識的忽略了它。
但是,仔細想來,這手書雖然是因丁謂負氣告假而下,可其中的內容,卻十分值得商榨。
要知道,這手書既然是因丁謂告假而下,那麼,理所當然,應該是以安撫丁謂為主才對。
可這份手書說了什麼?
.—.——-官家年小起晚,恐稽留百官班次,早朝亦不妨移後殿斷會—————·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劉娥這是在逼迫丁謂出面理事。
但是,為什麼呢?
丁謂這麼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就是想要一個台階,一道安撫的旨意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要用逼迫的方式呢?
就像王欽若一事上,劉娥所說的那樣,明明有更好的辦法,為什麼要弄險呢?
事出反常,必有他意。
那麼,不妨做個大膽的猜測,這道手書,除了逼迫丁謂出面理政,是否還存在著另一重用意——···-比如,試探中書?
趙禎不能確定,所以,他讓張從訓去打探,那天中書接到手書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便是如此,當時,中書馮相公,王參政和任參政,都反對將早朝移入後殿。」
「丁謂回到中書之後,十分不悅,不過,倒是也沒反對,而是提議,為了照顧太后娘娘的顏面,可將手書中的早朝移到後殿,改為五日一朝。」
張從訓看著趙禎嚴肅的臉色,心也不由提了起來,說話的口氣都變得謹慎了幾分。
不料,他說完之後,趙禎的臉色反而變得越發難看了起來。
「你說,丁謂要把早朝改為五日一次?」
「回官家,確實如此,不過,王參政當場表示反對,馮相公聽了丁謂的話之後,更是直接命舍人擬了另一份熟狀,還說,如果丁謂不願意副署的話,他就自己送熟狀進宮。」
張從訓得心中懦懦,更是半點不敢隱瞞,連忙繼續開口,道。
「所以,丁謂最後才不得已,親自進宮,那次奏對,據說太后娘娘十分不悅,連話都沒聽丁謂說完,便起身離開了,再往後,便是張都知帶著邢中和進宮了...」
原來如此.—
趙禎輕輕的吐了口氣,目光變得有些深邃。
這麼一來,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宮外攔阻一事,或許是雷充恭沒有告訴丁謂實情,又或許是丁謂明知情況,
還是這麼做了,這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丁謂到底想做什麼?
發泄情緒嗎?
原來趙禎的確是這麼以為的,畢竟,丁謂在朝中一向都是一個心胸狹隘的形象。
但是,現在看來,卻很有可能並非如此。
丁謂縱然跋扈,但是,他也很拎的清楚自己的斤兩。
想想他之前是如何逢迎趙恆的便知道,丁謂此人,是個對下專橫,對上諂媚之輩。
既然如此,他怎麼可能為了一時意氣,就屢次挑趙禎呢?
如果說,趙禎真的觸及到了他的利益也就罷了,可問題是,他當時雖然提了建議,但劉娥最終,還是採納了丁謂的方案。
換句話說,他支持王曾方案的舉動,從結果來看,壓根就沒有對丁謂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影響。
就為了這個斤斤計較,捏著不放?
要知道,像是延長早朝,經筵加課,乃至是變著法的給趙禎添堵這些舉動,
雖然丁謂很明顯提前找好了理由。
可他難道真的就不怕,這些事情被劉娥發覺嗎?
有些事情,不上稱沒有四兩重,可真的上了稱,怕是千斤都不止。
丁謂的這些舉動,真要是細究起來,可算得上是冒犯皇權了。
若是他此前就是這般作風也就罷了。
可問題是,丁謂這麼一個,在趙恆面前,一直卑躬屈膝,曲意媚上的大臣。
就因為新登基的官家年幼,就突然變得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