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都是誤會
住進了驛館當中,范仲淹看著深沉的夜色,心中那根弦,卻越發的繃緊了。
從白天發生的事情來看,壞消息是,對於大宋這次突襲宥,綏兩州,党項軍中的反應很激烈。
范仲淹能夠看得出來,沒藏訛龐當時面對他的時候,是當真起了殺意的。
所以說,如今西夏和大宋的關係,可謂是真的到了一個十分緊張的程度。
當然,也有好消息。
沒藏訛龐儘管一副恨不得要殺了他的樣子,但是,到了最後,仍然忍下了心中的憤怒,並沒有敢真的動手。
這說明,他一定是接到了嚴禁對宋使動手的命令,由此可以看出,元昊那邊,的確如官家所料,並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所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党項內部的局勢,其實也並不明朗,不出意外的話,主戰派和主和派,
應該也仍舊在僵持當中。
至於更進一步的消息,恐怕就得到了興慶府之後,再繼續觀察了·—
心中這般思索著,范仲淹正打算回房休息,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原來范諫議在這裡,可叫我一陣好找——.」
范仲淹回頭望去,卻見不知何時,王守規已經到了他的身後,正笑呵呵的看著他。
不過,儘管是笑著,但是,這位皇城司大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氣質,卻讓人讓范仲淹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舒服。
「王宮使,不知尋我可有什麼事?」
到底是一同出使的「同僚」,范仲淹倒是不會因為王守規是宦官,就另眼相待,客氣的打了個招呼,開口問道。
於是,王守規拿出了一份密信,遞了過來。
「此次出使,官家有命,讓皇城司全力相助范諫議,這是我剛剛拿到的消息,請范諫議過目。」
這話一出,范仲淹頓時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閃爍起了一絲精光。
之前攻取宥州的時候,就有賴早就埋下的探子裡應外合,范仲淹當時雖未參與戰事,但是,也隱約從晏殊那裡聽到了一絲口風,那些人不是邊軍安插進去的。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皇家交子錢莊延州分號那邊,好像也有一個宦官,難道說?
將手中的密信翻開一瞧,范仲淹神色一動,很快便輕輕吐了口氣。
他抬頭看著王守規,並沒有詢問消息是從哪得來的,只是問道。
「消息可靠嗎?」
王守規點了點頭,道。
「這是自然.」
於是,范仲淹這才鬆了口氣,心中對於之後的談判,又多了幾分把握。
興慶府的消息傳回來的很快,只是一日之後,沒藏訛龐便收到回復,說是會派使者前來,和使團商談,但是,卻並沒有提到要讓使團繼續前進。
范仲淹聽聞之後,倒是也不著急,就這麼繼續等著。
又兩日之後,范仲淹總算是見到了前來和他商談的使者。
「你是,之前陪著晏殊來的副使?」
會面的地點定在府衙當中,當范仲淹趕到的時候,對方已經在等著了。
不過,剛一見面,對面之人便皺起了眉頭。
范仲淹倒是淡定,笑著點了點頭,道。
「張宰相,我們又見面了。」
「大宋御史台右諫議大夫范仲淹,奉吾皇聖命前來。」
不錯,這次被元昊派來談判的大臣,正是西夏的宰相張元。
二人之前也算是見過面,只不過,當時張元的精力,都在晏殊的身上,對范仲淹只是有個印象而已。
「你是正使?」
張元的表情明顯有些不滿,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范仲淹,皺眉道。
「晏殊呢?」
「你們大宋這次突襲我宥,綏兩州,這麼大的事,就派你這麼一個小官過來?」
「宋皇這是何意?」
一上來,張元就開始發難。
言辭當中,直指大宋派范仲淹前來,是對西夏的輕蔑。
見此狀況,范仲淹也正色道。
「張宰相慎言,第一,大宋不曾有突襲宥,綏兩州之事,第二,范某乃是奉旨而來,不論官階如何,皆代表大宋天子,還請張宰相想好了再說話。」
這話一出,張元還沒反應,一旁陪著的沒藏訛龐立刻就站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對著范仲淹道。
「什麼叫不曾突襲兩州?」
「怎麼,你們大宋都是這等敢做不敢認的懦夫嗎?」
范仲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沒藏訛龐,隨後,他轉向張元,道。
『張宰相,我再說一遍,本使是代表大宋天子而來,你們党項若都是這等態度的話,那我明日就打道回府,將你們的態度如實稟明聖上便是。」
這話一出,張元的臉色微微一沉,但是,到了最後,他也還是不情不願的看著沒藏訛龐,道。
「坐下。」
後者臉色漲紅,拳頭緊緊的了起來,似乎恨不得一拳砸在范仲淹的臉上。
但是,在張元的眼神逼迫之下,他到底還是深深吸了口氣,冷哼一聲,坐了下來。
見此狀況,張元這才轉過頭,道。
「范使者,既然你說是代表宋皇而來,那我們就來好好的談一談。」
「方才都統軍的話雖然有些冒犯,但是,也並非毫無來由,我党項歷代先主,皆同大宋友好。
「就在幾個月之前,吾主面對大宋增開榨場的要求,不僅全部應許,而且,為表忠誠,還特意將大王子送到大宋,如今,雙方之約言猶在耳,大宋卻突然派出大軍,殺我百姓士卒,奪我兩州之地。」
「而現在,范使者與我相對而坐,卻言之鑿鑿,說大宋不曾有突襲宥,綏兩州之事。」
「難道說,這就是禮儀之邦的行事作風?」
不得不說,談判這種事,還得是文官來做。
張元的這一番話,如果是一個外人聽來,可謂是有理有據,沉痛無比。
這位西夏的宰相,此刻已經完全忘了,他自己之前,就是一個宋人。
面對他的一番詰問,范仲淹自然是也早就準備好了說辭,笑道。
「張宰相莫急,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解釋這件事。「
「所謂突襲宥,綏兩州,當真就是一個誤會。」
眼瞧著到了這個時候,范仲淹還是這副說辭,張元頓時被氣笑了,冷聲道。
「哦?那我倒想聽聽,是怎麼個誤會法!」
於是,范仲淹『解釋」道。
「其實,這和之前我們商定好的榨場之事有關,那是,西平王不是答應,要在宥州和綏州增開兩處榨場,便利雙方互市,且這兩處榨場,由我大宋派兵管轄嗎?」
「這次出現在宥州和綏州的大宋軍隊,就是為此而來的,只是不知怎的,他們剛一到地方,宥州軍和綏州軍就突然發起了攻擊,我大軍不得已之下,才被迫反擊。」
「隨後,宥州軍和綏州軍紛紛棄城而走,我朝陛下得知此事之後,就是生怕西平王誤會,這才趕忙派我前來,卻不曾想,到了最後,還是沒能避免鬧了誤會,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