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御前會議
走出殿門，一眾宰執大臣望著晴朗的天空，心中還是帶著些許的志忑。
官家執意要在現在這個當口拿回宥州和綏州，樞密院這邊，曹瑋力主進軍，張耆和夏雖然並沒有直接出面，但也沒有阻止。
中書這邊，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不過皇帝陛下，也只得順從。
於是，這麼一件關乎國政的大事，就此確定下來。
當然，究其根本，最大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趙禎在之前就已經通過各種手段，在兩府當中統一了思想。
到如今為止，所有人不管政見如何，至少在對西夏動兵這件事上，是能夠達成一致的。
他們的分歧無非就是在於，是大宋先出兵占據先機，還是西夏先動兵後大宋反擊，以及到底是現在動手，還是再等幾年，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再動手的問題罷了。
而中書當中大多數人傾向於後者的原因，說句不好聽的，其實更多的來自於他們對戰爭結果的不確定性。
不過，能夠成為宰執大臣的，也都不是猶豫不決之人，既然有了決定，那麼接下來，自然是緊鑼密鼓的開始準備。
於是，僅僅是過了一晚之後，兩府的大臣就再次聚集到了紫宸殿，在皇帝的旁聽下，召開了第一次兩府軍政會議。
「當務之急，首先要決定的問題有兩個。
會議由王欽若主持。
這是大宋從真宗朝開始逐漸形成的慣例，平常的時候，中書理民政，樞密院理軍政。
但是，一旦到了戰時，在獲得皇帝的特許之後，宰相就會從中書當中半獨立出來，同時負責協調和主持兩府的所有事宜。
所以，從昨天確定下要攻取宥州和綏州的戰略之後，兩府的權力格局，事實上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那就是如今的兩府，更像是一個剛剛改組的戰時臨時小組。
組長由首相王欽若擔任，負責協調上級領導也即皇帝陛下，與下轄的兩個機構，中書與樞密院之間的戰略溝通。
副組長由次相李迪和樞密使張耆擔任，分別作為各自機構當中的最高長官，負責各項事務的落實。
至於其他的宰執大臣，作為小組成員，負責具體工作。
於是，在這場絕對是大宋最高級別的會議當中，王欽若站在眾人面前，將昨晚大家簡單碰頭後拿出的一些粗略想法了一遍，說道。
「按照陛下的旨意，此次我大宋的目標，是拿回宥州和綏州的控制權，那麼，這也就意味著，
最少要保證，這兩州之地的城防，官員，都由我大宋掌控。」
「第一個問題就是，宥州軍與綏州軍該如何解決，如何對待，第二個問題就是，如何保證元昊不會因此惱羞成怒，對我大宋悍然開戰。」
以往的時候，大宋基本上都是被動防禦，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所謂的戰略目的可言，大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而已。
但是，這次既然他們是主動方，那麼，自然就要考慮，該如何實現自己的戰略目的。
從這一點上而言，可以看出，被整個朝堂視為靠溜須拍馬起家的王相公，還是頗有幾分真才實學的。
戰爭是實現目的的手段之一，但是，想要實現目的，肯定不能只使用戰爭作為手段。
王欽若的這番話，其實強調了兩點，一是要實現對宥州和綏州的控制，但同時他也在提醒在場的所有人，不能隨意把這個戰略目標擴大化，演變成與整個西夏的全局戰爭。
畢竟，如今的大宋，還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
「既然是要拿回宥州和綏州，那麼，這兩州的党項軍隊，自然是要徹底撤出，或者，永久留下。」
作為兩府當中標準的激進派，曹瑋不負所望，上來就是一番殺氣騰騰的話。
不得不說，這些年負責對雲驍衛的訓練，耳濡目染之下，也讓他這麼一個性格穩重的將領，性子裡多了幾分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戰意。
當然，這種聽著就覺得激進的主張，肯定是會遭到反對的。
果不其然，他剛說完，中書的魯宗道就皺著眉頭，道。
「既然我大宋如今並不打算和党項徹底開戰，那麼，還是要顧及一些影響的。」
「畢竟明面上來說，大軍這次前去，是為了保護榨場，若是就此不宣而戰，只怕不妥吧。」
「我覺得，可以先讓大軍前進，等到了宥州和綏州之後，看對方的反應，再決定下一步如何做。」
「若是宥州軍和綏州軍因為我軍前進，保護『榨場』而有所異動，那麼我軍也可順勢反擊。」
『而若是對方並無異動，那麼我大軍便可駐紮下來，以作威，同時，派人與元昊談判，仍以榨場為名，要求進駐城中。」
曹瑋的主張，明顯就是直接開打，奪下宥州和綏州。
至於這兩處駐紮的党項軍隊，要麼他們撤走，要麼就打一仗，將他們徹底留在原處。
相較之下，魯宗道的主張，就明顯更加平和，或者說更加有幾分紙上談兵的意味。
因此，曹瑋當即就反駁道。
「戰場之上，向來講究兵貴神速，魯參政這般做法，無異於將我軍的意圖全部暴露在對方的眼中。」
「如此一來，元昊便有了時間可以做充足的布置，若我是元昊的話，哪怕是已經派出大軍前往回或者吐蕃的前提下，也必定會先想辦法調兵來援宥州與綏州。」
「不用太多，只需兩三萬人，便可倚城而守，如若再使些計策，將時間拖延下去不成問題。」
「如今在青澗城駐守的大軍有五萬之眾，即便就只按這個數字來算，每日耗費的錢糧也是一筆龐大的數字，除此之外，久出不戰，對於士氣而言，也是一種損耗—」
曹瑋是戰場上下來的，所以他的思維模式，很明顯就是典型的戰場思維。
在他的想法當中，怎麼用最小的損失，把仗打贏才是最應該考慮的。
若是換了前些年，曹瑋或許還會考慮，打仗時的手段若是使用不當，會不會遭到責怪。
但是如今早已經被趙禎和雲驍衛耳濡目染多年的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
如果仗都打不贏，還想什麼其他的問題？
然而，魯宗道對此卻十分不滿，道。
「不宣而戰，豈是正道？」
「從以往的情報來看，元昊此人極為驕傲，以保護榨場為名，至少我等占了名分大義，可若是直接開戰，元昊必然被直接激怒，徹底斷絕了談判的可能。」
「若是就此掀起大戰，曹副樞你可能擔待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