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召見呂夷簡
暑熱漸起,車隊徐徐向前,微風吹拂,將馬車的帘子微微掀起,
呂夷簡望著遠處繁華的汴京城,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雖然只是離開了區區幾個月的時間,但是,出使他國,肩負重任,要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當中,和一個國力完全不輸甚至要強於大宋的政權鬥智鬥勇,還要設法在對自己完全不利的環境當中順利完成任務。
別看在遼國境內的時候,呂夷簡好像是氣定神閒,遊刃有餘,可實際上,這一路上的艱辛,也就唯有他自己知道。
「陛下,臣幸不辱命,帶回契丹國主親筆所寫國書一封,呈於陛下。」
紫宸殿中,早就得知了呂夷簡歸期的趙禎,第一時間將他召進了宮中。
國書的內容正式而簡單,屬於流程性的文書,相較於裡頭是怎麼寫的,更重要的顯然是最後的印璽,真的要看的話,是看不出什麼東西的。
這也是趙禎要讓呂夷簡進宮的最大原因。
「卿家一路奔忙辛苦了,只是事關要務,只靠書信簡報朕知之不詳,具體狀況,還需由卿家口述才是。」
雖然最終的結果,趙禎已經知道了。
但是,這中間的經過,以及其中透露出的許多信息,卻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而且有些信息,也不適合寫在書信當中。
這一點,呂夷簡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回來的這一路上,他也早就提前做了準備,於是,稍一沉吟之後,他便將自己在遼國的經歷,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
「」..—-後來,蕭孝忠來到驛館,送來了契丹國主的國書,同時,讓臣轉告陛下,說是陛下讓他做的事,他已經做到了,接下來希望陛下能夠遵守承諾。」
最後的這番話說完,呂夷簡的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絲好奇之意。
臨行之前,官家給他的那份密旨當中,允許他在遼國境內可以便宜行事,同時,也明確的寫清楚了,蕭孝忠會助他達成目的。
蕭孝忠作為遼國重臣,呂夷簡不認為,他會無緣無故的幫忙。
除非是從這件事當中,他能夠獲得巨大的好處,
所以,呂夷簡當時就猜到,官家肯定對蕭孝忠許諾了什麼,只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趙禎聞言,臉色倒是肅然起來,道。
「談判的過程,朕已經清楚了,此次呂卿家有功,朕回頭自會加以封賞。」
「接下來,朕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於是,呂夷簡連忙收回心神,道。
「陛下請問。」
「以你觀之,契丹朝中局勢如何?」
趙禎沉吟著開口問道。
事實上,這也是這次他特意遣派呂夷簡前去的目的之一。
要論對朝堂局勢的把握,如今的大宋當中,恐怕無人能出呂夷簡之右。
呂夷簡也算是最早猜到趙禎有收復燕雲志向的大臣之一,對於契丹局勢,自然也會多加關注。
因此,面對這個問題,他稍一沉吟,便開口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陛下,以臣觀之,此次契丹政變奪權的影響,並沒有臣等之前預計的那麼嚴重。」
「這其中的原因複雜,但是歸結下來,無非三點。」
「其一,契丹與中原不同,如今雖占據燕雲諸州,但仍舊未脫舊俗,似是這等政變奪權之事,
幾乎每次國主之位更迭,都會發生一次,相較之前,耶律宗真的手段,其實已經算溫和了,所以,
契丹朝堂上下,對此並無太大的波瀾。」
趙禎點了點頭,對此倒是有所意料。
所有的遊牧民族,在占據了一定的中原王朝地區之後,不可避免的就要涉及到封建化的問題。
這是由農耕地區和遊牧地區文明形式的底層邏輯決定的,並不以人的意志而轉移。
而這種封建化,不單單是制度上和經濟上的,更多的體現在思想層面上的儒家化。
但這是需要經過一個相當長的過程的。
而且,遼國和其他的遊牧民族政權還不相同,早在立國之初,遼國就敏銳的察覺到,在封建化的過程當中,不可避免的會喪失自己本族的很多習俗。
所以,在制度建設上,遼國採取的南北面官制度,就是想要盡力兼顧兩頭。
在趙禎的印象當中,遼國現在這個階段,其實就處於一個過渡期當中。
一方面,契丹的舊俗當中,政變奪權,乃至是兵變奪位,都是非常正常的事,在耶律宗真之前,幾乎每一代契丹國主繼位,都伴隨著腥風血雨。
另一方面,因為立國多年,在不斷的封建化當中,契丹也越來越被儒家的思想觀念侵染,雖然繼位的過程仍舊不順利,但鬧出的動靜,也的確是越來越小了。
「其二就是,耶律宗真是從其母蕭斤手中奪權,但契丹與中原不同,後族只從蕭氏當中產生,即便蕭斤失勢,蕭氏的地位也不會受到影響。」
「再加上如今的契丹國主耶律宗真,的確是一個頗有手段之輩,不僅沒有排斥蕭氏,反而將幾個蕭斤的親族都大加提拔,成功的穩定了人心。」
「如今,契丹朝堂之上雖然仍有波瀾,但基本已經控制住了大局。」
說白了,不能用大宋或者說,傳統儒家君臣父子的邏輯,來去看待契丹的這場政變。
如今契丹的狀況,某種意義上有些類似於魏晉時期士族門閥的時代,雖然耶律氏是皇族,但是,出於契丹以外戚掌兵的傳統,實際上是和蕭氏共同執政。
這種狀況下,到底是誰來掌握最高權力,實際上並不影響耶律氏和蕭氏的合作關係,自然,也就不會掀起太大的波瀾。
「所以,呂卿家的結論,是契丹強盛,我大宋無機可趁?」
眸光微微煽動,趙禎凝視著呂夷簡,開口言道。
話語當中並未帶著壓迫,但是,呂夷簡卻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位年輕官家心中略微的不滿。
於是,他話鋒一轉,道。
「陛下莫急,臣以為,這恰恰才是契丹最大的隱患之處!」
「為何?」
趙禎俯了俯身,開口問道。
不過這次,呂夷簡併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眉頭微皺,像是在思索怎麼開口一般。
片刻後,他道。
「陛下明鑑,臣在初入契丹,一路向上京城行去之時,隨行的御史范仲淹,曾對臣說了一番話,當時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