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幕後主使
夜色深沉，又是一場大雪飄落，將整個皇城變成了銀裝素裹的殿堂。
內東門小殿中，趙禎穿著一身便服負手而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小門推開，一陣冷風吹了進來，在內侍的引領下，年輕男人一身寬大的斗篷遮蔽身形，頭上帶著大大的兜帽，讓人看不清楚面容。
「下臣耶律宗范，拜見南朝天子！」
略顯昏暗的燭火下，年輕男人摘下兜帽，雙手撫胸，躬身下拜，不出意外，正是契丹使者，耶律宗范。
趙禎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年輕人，目光閃動，道。
「貴使深夜來見，而且，還瞞著另一位使節，這可不合禮數啊———」
這次召見，並非是趙禎主動為之，而是耶律宗范特意讓張從訓傳話才有的。
面對這位南朝天子意味深長的責問，耶律宗范倒是平靜，微微躬身道。
「確實不合禮數，不過，下臣此來要和南朝天子商談之事，並不能為蕭宰相所知。」
「哦？何事？」
趙禎微微往前傾了傾身，道。
「難道說，貴使是打算承認，這兩起兇案，都是你在背後指使的嗎？
這話一出，耶律宗范猛地抬頭，眼神當中儘是震驚。
隨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下臣自問做的謹慎，不知南朝天子可否告知，您是如何知道的？」
耶律宗范沒有否認。
因為他今天之所以前來，目的就是為了要說明實情。
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怎麼猜到的。
要知道，這兩場兇案，是他精心策劃的，
尋常人就算是能將範圍縮小到是使團中人作案，最多也就是認為，是他和蕭孝忠二人相互報復，絕不可能猜到，這兩起命案的背後主使者，都是他一個人。
「其實也很簡單，只要想一件事情，就可以了。」
趙禎眼中閃過一絲笑容，輕聲開口道。
「雖然你布局巧妙，選擇的時機也很恰當，很容易將查案者的方向引向歧途，但是，有一點是遮掩不了的。」
「那就是你的真實目的。」
「想要知道兇案的幕後主使是誰，其實只要看符合誰的利益，便可以了。」
查案判罰需要證據，更需要環環相扣的邏輯，這也是大多數刑案的最大難處。
但是，如果掐頭去尾，不考慮這些證據鏈，而直指真相的話，有些時候，反而簡單許多。
「真實目的？」
耶律宗范微微皺眉，道。
「敢問南朝天子，您覺得我的目的是什麼呢？」
趙禎輕輕搖了搖頭，道。
「從第一樁命案發生的時候，朕就在想，契丹使團內死了人，到底對誰有好處。「
「首先肯定不是大宋，因為這對兩朝和睦有害無益，那麼，只能是你們的自己人。」
「可問題是，你們自己為什麼要殺自己人呢？」
「若是相互報復，從個人的立場上說得通，但放在使團層面上，便說不通了。」
耶律宗范目光閃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神色一變，但還是勉強問道。
「為何？」
「因為不管是你，還是蕭孝忠，你們這次來使的目的，都是為了推動兩朝通兌，只不過，你們代表的勢力不同而已。」
趙禎注視著耶律宗范，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如果說，你們是為了相互報復而鬧出命案，那麼，難道你們就沒有考慮到，一旦命案發生，
我大宋朝堂的目光，便會全部放在命案之上，再無精力去商討交子通兌一事嗎？」
耶律宗范聞言，不由有些沉默，
的確，契丹的使團成員死在汴京城中，這事可大可小。
但不論如何，人死在大宋的地界，大宋肯定要給出一個交代。
這種情況下，對於大宋這邊來說，優先級第一的肯定是追查命案，至於交子通兌一事，自然就會擱置下來。
「那或許，是我與蕭宰相想藉此施壓呢？」
耶律宗范仍然有些不死心。
見此狀況，趙禎搖了搖頭，道。
「朕想過這種情況，但是，第二樁兇案的出現，卻讓朕放棄了這種想法。」
「如果說是想藉機施壓，那麼，就得保證兇案的責任在我大宋，但第二樁兇案，卻是用的短刃。
「如此一來，便不可能是使團外的人動手行兇，既然沒辦法栽到我大宋頭上，那麼，何談藉此施壓呢？」
這話一出，耶律宗范的臉上也露出一絲苦澀，道。
「的確是我的疏漏，不過，我也沒想到，大宋的官員如此謹慎，不僅調派了兵力駐守驛館四周，就連使團中人出行也要跟著。」
『藏著的毒藥被搜院的時候拿走，我就算是想要另外再找機會弄來毒藥，複製第一次的兇案，
也做不到了。」
原本耶律宗范以為，大宋這邊會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捕兇犯上，不會這麼快就鎖定使團內部的人。
即便是有個一兩天的時間差，也足夠他弄到新的毒藥。
但誰想到，包拯在到達驛館之後，當機立斷控制了所有人，隨後使團雖然可以再次進出，卻需要有禁軍隨行。
這讓耶律宗范再也沒有命人下毒的機會，無奈之下，也只能讓人直接行兇了。
看到對方總算是真的承認了自己就是幕後主使者，趙禎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繼續道。
「既然不是相互報復，也不是為了藉此施壓，那麼，鬧出這兩樁兇案，又是為了什麼呢？」
「須知，接連的兇案發生，只會讓兩朝關係緊張，對交子通兌有害無益，甚至於，會讓你們不得不長時間的留在汴京城，和大宋交涉。」
「所謂夜長多夢，按理來說，這對使團而言，並非好事。」
耶律宗范嘆了口氣，他已經越來越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南朝天子有多麼不好對付了。
他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好像在這位南朝天子面前，根本就無所遁形。
「不錯，正因為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下臣才覺得，不會查到我的身上—」
事實上，這也是耶律宗范精心設計過的。
第一樁兇案和第二樁兇案，乃至是他和蕭孝忠的反應，會將案情指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與此同時，這些線索各自指向一個真相，卻又相互矛盾。
所以，從表面上來看，整個案情雜亂無章，根本尋不到任何的頭緒。
而如此一來，他真實的目的，也就能夠順利的被掩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