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包拯的去處
汴京城內的一處巷子裡,小小的一處院落,只有兩間平房,甚至都沒有官宦人家獨有的牌匾。
但是,此處卻的的確確住著一位官員。
范仲淹站在這簡陋的不能稱之為宅子的門前,對包拯的清廉再度有了新的認知。
看了看他提著的兩盒茶葉,范仲淹搖了搖頭,早知如此,他應該帶些雞鴨魚肉來的。
「范兄到了·——·
似乎是聽到了外間響動,吱嘎一聲,古樸的木門被推開,包拯略顯老態的面容出現在門後,帶著開朗的笑容。
「范兄大駕光臨,未曾遠迎,讓范兄久等了。」
於是,范仲淹也趕忙拱手為禮,二人寒暄了兩句,包拯將范仲淹迎了進去。
隨後,屋中走出一個溫婉的婦人,穿著粗布衣裳,卻落落大方。
「妾身董氏,見過范御史。」
見狀,范仲淹連忙回禮,道。
「夫人不必客氣,是我叨擾了,些許禮物,還請夫人收下。」
包拯為人素來清正,因此,董氏有些猶豫,不由看向了自家夫君。
不過,包拯只是略一猶豫,便點了點頭,道。
「我同范御史是好友,不必拘泥,回頭挑些禮物回贈便是。」
於是,董氏這才接過范仲淹手中的茶葉,福了一福,道。
「妾身準備了茶點,范御史請安坐,我這就去拿。」
隨後,她從廚房當中端出兩碟點心,又泡上了一壺清茶,便退去了後屋,將空間交給了包拯和范仲淹二人。
看著面前泛著微微白汽的茶盞,范仲淹呷了一口,抬頭看著包拯,道。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新官制出台,官制所內的所有人因此而受到升賞。
其中,范仲淹從秘閣校理,被升授為正七品的殿中侍御史,算是升賞最大的,不僅品級漲了,
而且還多了實權。
相較之下,韓琦等人的職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去掉了所謂『里行」的權兼名頭,升了品級,
便成了正牌的從七品監察御史。
可唯獨包拯,同為官制所中人,他最後的去處,卻是從八品的開封府判官!
「怎麼,看范兄的神色,不打算祝賀包某嗎?」
包拯的神色倒是平淡,甚至還有心思笑著反問范仲淹。
見此狀況,范仲淹一愣,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他心態好,還是該說他遲鈍。
應該說,包拯和他們的情況都不一樣。
不管是范仲淹還是韓琦,他們在此之前,都是有實際差事的,所以,不管是升賞還是平調,都有據可依。
而包拯因為守孝,本來身上就只有寄祿官,因此在這次官職變動當中,其實機會是很大的。
大理寺丞本是從八品的官職,但是,在重新核定官品之後,因其不再作為寄祿官存在,而轉化為與刑部,審刑院共同執掌刑獄的大理寺屬官。
有了實在的職權之後,品級自然而然也隨之擢升,變成了從六品。
原本屬於大理寺丞的寄祿官,也變成了從八品宣德郎的散官,因此,包拯的官職自然也要隨之變動。
在范仲淹看來,按照正常狀況,包拯最應該的去處,應該是像韓琦等人一樣進入御史台,升授正八品的監察御史里行,或者乾脆授為從七品的監察御史。
畢竟,他有首倡官制改革之功,稍稍越級,也算合理。
但是,如今的結果卻是,他只是被授予了從八品的開封府推官,負責佐理刑獄,品級未變,也並未御史台。
要知道,監察御史和開封府推官,這兩者之間,雖然不說是天差地別,但至少也是相差甚大。
即便不談二者間的品級,地位之間的差別,單說一條。
監察御史,是有資格上早朝的,也即是所謂的升朝官,可開封府理論上來說,除了開封府尹,
其他的官員,都是沒有資格上朝的。
光是這一點,就將二者劃出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希仁,你當真不知,此次為何所有人都得了升授,為何獨你一人只是平調嗎?」
眼瞧著包拯有裝糊塗的趨勢,范仲淹也沒心思打啞謎,臉色略微一沉,便直奔主題。
見此狀況,包拯臉上的笑意略收,道,
「其實,監察御史和開封府推官,都是為朝廷效力,雖然品級不同,但在包某看來,差別不大。」
「當然,范兄話中之意,包某也明白,此次官制所眾人皆有升授,獨我一人平調,究其原因,
無非是因為新官制公布之後,包某所上的那份奏札。」
聞言,范仲淹忍不住問道。
「既然知道,那你還是不打算改主意?」
包拯搖了搖頭,卻是反問道。
「若是易地而處,范兄因為自己的為國主張而遭打壓,范兄可會改主意?」
這話一出,范仲淹先是一愣,旋即,便忍不住嘆了口氣。
因為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心中的答案。
和包拯一樣,他不會因此而屈服的,雖然政見不同,但是,從本質上來說,他們是同一類人。
其實也正因如此,范仲淹才會樂意和包拯相交。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長長的吐了口氣,范他開口問道。
「繼續進諫?」
到了此時,范仲淹已經明白,自己改變不了包拯的想法,但是,即便如此,在他看來,繼續進諫顯然不是一個好的辦法。
畢竟,包拯的任命能夠順利下達,其實便說明,不贊同他想法的,不僅僅是政事堂,更是官家否則的話,官家就該像上次接到奏札便召他進京那樣,再次對他委以重任。
如此狀況下,再繼續進諫,顯然是不智之舉。
不過,包拯聽聞此言,也搖了搖頭,道。
「奏札我已經上過了,官家並未應許,那麼,再上也是無用,至於接下來我要做什麼-當然是依照任命,到開封府上任!」
這倒是讓范仲淹有些始料未及,於是,他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
「難不成,你就這麼放棄了?」
要真是這樣,他剛剛說的那番話,不就白勸了?
面對范仲淹的疑惑,包拯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搖了搖頭道。
「范兄,你要明白,我之所以上奏諫言,並不是為了邀名買直,在官家面前證明我是對的,而是因為,我真的覺得,此次的新官制當中,缺失了對於中書的改革。」
「既是如此,我只需將我看到的,想到的說出來便是,至於對錯與否,事實自會證明,不需要我再多言。」
「新官制若推行順利,證明我是杞人憂天,那麼,我只會慶幸如今官家沒有納我之言,若是新官制推行不順,證明我是對的,那麼,到時官家自會想起,我如今所上的奏札,又何必在此時多言?」
看著包拯自信的神色,范仲淹的眼神有些複雜,片刻之後,他不由問道。
「你就這麼篤定,中書不改,新官制難以推行?」
包拯點了點頭,臉上笑意愈濃,道。
「范兄若是不信,你我不妨打個賭,早則數日,遲則半年之內,我此議的對錯,必有分曉!」
范仲淹皺了皺眉,心中一時罕見的有些動搖,不過很快,他就搖了搖頭,道。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麼,我便應了這個賭約!」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卻都對自己的看法無比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