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兩份手書
殿中一時有些沉默,
趙禎沒有說話,但是,這就算是默認了。
像是丹砂這種還好說,重建幾個不用丹砂的宮室也就罷了,最多算是擴建。
但是,烏錫這玩意就要命了,它是摻雜在地基里的,這麼多年下來,恐怕早就已經慢慢滲透到周邊去了,即便是擴建宮室,到了夏季,也難免會有重金屬蒸騰出來。
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換個地方,重新再修一座宮城,這個距離,保守估計,也得和現在的宮城相隔十里以上。
可問題就在於,宋朝和其他朝代不同。
換了其他朝代,想要重修宮室,只要有錢就問題不大,但在宋朝這個士大夫地位無比高漲的時代,趙禎要是敢提出將宮城搬遷,怕是中書就能直接把他的旨意給封還。
要知道當年太宗皇帝,就曾經動過要擴建宮城的念頭,結果到了最後,因為要拆遷的民居太多,引發了朝臣反對,最終的結果也是不了了之。
擴建都有這麼大的難度,更何況是搬遷了!
至於說實話跟這幫大臣說--別開玩笑了,他們只會說皇帝是受人蒙蔽,聽信讒言。
讓他們相信這個,還不如讓他們相信,趙宋的官家,就是因為當初奪了孤兒寡母的皇位,所以惹了上天降罰更願意。
「官家該早告知我的.」
看著趙禎沉默的樣子,劉娥嘆了口氣,她並非不曉事的深宮婦人,自然清楚趙禎在為難什麼,
一時之間,不由對於自己這個習慣什麼事都自己背著的兒子有些心疼。
聞言,趙禎倒是反而寬慰劉娥道。
「大娘娘不必擔心,等這幾年過去,新政推行平順之後,我讓人將金明池整修一下,到時候遷到那邊去住,若有皇嗣誕下,也養在那邊便是了。」
「胡說,堂堂皇帝,哪有時常住在宮外的道理,還有皇嗣,養在御苑又算什麼?」
劉娥皺眉,口氣略微有些不悅。
稍一思,她開口道。
「這件事,你不必操心了,交給我來辦。」
「大娘娘—.」
趙禎不由有些擔心。
但是,劉娥卻顯然心意已定,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見此狀況,趙禎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起身告退。
翌日,福寧殿中。
「官家,剛剛傳來的消息,太后給樞密院和中書下了兩份手書—」
張從訓自殿外匆匆而來,拱手稟道。
聞言,趙禎略微有些意外。
「兩份?」
於是,張從訓繼續解釋道。
「回官家,其實是三份,另一份是除授曹副都指揮為樞密副使的制書。」
「拿來我看看——.」
趙禎不由有些意外,拜曹瑋為樞密副使是早就商量好的事,但是,另外兩份又是什麼?
張從訓忙將抄錄來的兩份手書遞了過去,趙禎頭一眼看見的,便是給中書的。
內容很簡單,大意是太后近來多病,覺得宮中風水不好,所以打算在拱辰門外重修一座寢殿,
取名延福宮。
因該處有內酒坊、裁造院、油醋柴炭等司及禁軍軍營,佛寺,故命中書將其移走,以築新宮,
一應錢銀內藏庫與左藏庫各費其半,並命中書徵召工匠,從速建造。
看著這份手書,趙禎不由一陣苦笑。
看來,子嗣的問題,劉娥還真的很是上心,就這麼一日的時間,便已然有了動作。
「這份手書,中書作何反應?」
歷朝歷代,修築新宮在朝臣們看來,都是奢靡浪費之舉。
劉娥的這份手書口氣很強硬,但是,光是如此,只怕不能壓服這些大臣—
不出趙禎所料,此刻,接到手書的中書眾臣,也的確在激烈的爭論著。
「如今朝廷推行新政在即,豈可大修宮室?空耗錢糧?」
魯宗道率先提出了反對。
緊隨其後,李迪也表示了同樣的意見,道。
「朝廷花用本就繁多,此次陛下推行新政,便是為了緩解朝中用度不足,當此之際,太后卻要重修宮室,如何能為天下表率?」
相對之下,王欽若的態度就截然相反,道。
「太后鳳體安康,才是社稷安寧,兩宮和睦之本,太后秉政多年,夙興夜寐,為我大宋操勞國事,這才積勞成疾。」
「如今太后鳳體違和,只是想要移宮靜養,我等若是反對,豈不讓太后寒心?」
作為劉娥親自提拔起來的宰相,同時,又是靠逢迎上意上位的,支持修築宮殿這種事,對於王相公來說,屬實是專業對口了。
隨後,錢惟演也道。
「王相公所言有理,太后撫育陛下,於社稷有功,如今只是修一個區區宮室,我等便予以反對,往小了說,這是讓太后寒心,往大了說,若是兩宮因此失和,我等誰能擔待的起?」
眼瞧著對面二人一唱一和,一旁的魯宗道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
「太后若只是想要重修一處宮室,當然沒什麼,但是你們沒看到太后手書當中,命我等將百司駐地,軍營,佛寺一律都挪走嗎?」
「這般陣仗,哪像是只修一處宮室?」
拱辰門算是宮城的最北側了,再往外,便是供應皇城後勤的百司之所。
細論起來,這些機構的占地,和整個後宮都相差仿佛。
但是現在,太后的這道手書當中,卻要求把百司都遷移走,這麼一下,何止是要建一處宮室,
從面積上來說,把後宮擴大一倍都足夠了。
「太后手書,只說要修一座寢宮,魯參政,你此言可是在妄測太后之意!」
作為死對頭,王欽若毫不客氣的就開始給魯宗道扣帽子。
見此狀況,魯宗道正欲反駁,但是,一旁遲遲沒有開口的呂夷簡,卻突然說道。
「我覺得太后既然有此旨意,我等若是強要制止,恐怕不妥,不妨先辦著,若是太后日後真的要大肆擴建,我等再諫不遲。」
這話一出,一旁的李迪和魯宗道頓時眉頭一皺,然而,呂夷簡卻只是遞給了他們一個安心的眼神。
於是,二人勉強壓下了心中的異議,沒有再繼續開口。
與此同時,福寧殿中,趙禎看完了給中書的手書,緊接著,便打開了第二份,給樞密院的。
只是看完之後,這份手書的內容,卻讓他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