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處處艱難
趙禎在一旁點了點頭。
其實,只要仔細聽呂夷簡的表述,就能發現,張耆提出的問題,他還是做了調整的。
至少,便由最初的停止更成,變為了臨近地方的相互調動。
說白了,這個辦法,其實就是將範圍縮小。
原本的更成法,實際上是對所有的禁軍用同樣的標準來要求,理想狀態下,要保持這些禁軍,
對各種地形環境的熟悉和快速作戰能力。
但這個目的顯然是無法達到的,而且,也沒有必要。
可要說就真的讓軍隊完全駐守在某地,那麼,真的遇到了需要從其他地方調兵的情況,也會出現外來軍隊不熟悉地形,而作戰困難的情況。
所以,呂夷簡最終提出的方案就是,取一個中間值。
將現如今對整體禁軍的要求,下放到各路,州的層級上,同一路內的禁軍,仍舊保持舊有的更成調動,以保證其對地形的熟悉,使需要調動軍隊支援的時候,可以快速投入作戰。
至於各路之間,原則上不再進行遠距離的更戌,這樣做的好處就是,流程被大大簡明,與此同時,也能節省更多的開支。
當然,缺點也不是沒有,那就是,一旦出現需要整路軍隊,都無法控制,需要從他路調兵的情況時,一樣要面對環境不熟悉的問題。
但這一點,其實可以忽略不計。
因為如果出現了整路駐紮的禁軍都無法鎮壓的叛亂,要麼需要調動開封府的精銳出動,要麼,
就是席捲全國的大規模戰爭了。
於是,這一點被暫時揭過。
緊隨其後,曹瑋也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呂參政,既然陛下召我到此處,那我也貿然開口,若是有不妥之處,還望參政見諒。」
看得出來,儘管此處沒有旁人,趙禎也說了可以隨意,但是,曹瑋舉止之間,還是十分謹慎。
呂夷簡倒是罕見的對著曹瑋微微欠身,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盡情開口。
於是,曹瑋這才道。
「方才參政說,要將禁軍戰力,納入到將領調動,升降的考課當中,這個法子很好,但是,若真要實施起來,恐怕其中還有諸多難處要解決。」
「其一是衡量禁軍戰力的標準,須知真正能檢驗戰力的,只有戰場搏殺,但是,如今邊境承平,朝廷禁軍有數十萬,總不能隔些日子就拉上戰場去。」
『其二就是,這般考課,由誰來主持,按理來說,此事為軍政,當由樞密院負責,但還是那句話,朝廷禁軍眾多,若此等考課定為常制,需要的人力物力,恐怕不小。「
話說到最後一句,不知為何,曹瑋的聲音變得有些小,甚至於,莫名有些沒底氣的,偷偷瞄向了上首的趙禎。
見此狀況,趙禎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皺起了眉頭。
就像曹瑋所說的那樣,如今軍中對將領的考核,主要分兩個部分,即戰時和非戰時。
戰時自不必說,主要看其軍功如何,決定如何升賞降黜,當然,
這裡所說的戰時,大多數情況下,並不是大戰,而是各種鎮壓叛亂,造反,甚至小規模一些的剿滅盜匪,也能夠勉強算得上。
只不過,朝廷禁軍人數眾多,並不可能時時刻刻,各地各處都有戰事,所以,通常情況下對將領的考課,還是非戰時的考課。
但是問題就在此處。
軍隊的戰力體現在打仗上,不打仗的情況下,想要考察軍隊的戰力,是很困難的。
目前來說,其主要衡量的手段有三個。
一是日常操練的頻次,二是軍中是否有嚴重違反軍紀的事情發生,三是駐地的官員,對將領的評價如何。
這三個標準,客觀來說,其實是很寬鬆的。
操練的頻次可以造假,違反軍紀的事情可以壓下,基本上,只要和駐地的官員打好關係,前兩者都不是問題。
事實上,朝廷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在沒有戰事的情況下,對於大多數將領的考核和文官一樣,更多的還是按照資歷按部就班的進行轉遷。
可如此一來,就更加使得這些將領在軍中肆無忌憚。
畢竟,他們用心操練將士,壓根就沒有什麼好處,倒不如和文官打好關係,只要保證自己手下不出什麼大事,安安穩穩的等升遷就可以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其實要改的不止是更成法,還有將領轉遷考核的制度。
但問題就在於,現行的這種制度下,樞密院和三班院對於將領升遷的評判維度很簡單,不出事,資歷足夠,多數時候,再加上朝中大員舉薦和皇帝看重特恩兩個特殊因素,便足以做出決定了其決策流程簡單,自然也不需要太多的人手,更不需要親自前去考核,只要審閱從各地送來的文書即可。
但是,一旦要將軍隊戰力納入到考課體系,並將其權重加強到超過資歷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對於軍隊戰力的考核,不管通過什麼樣的方式,肯定都需要有人親臨現場。
如此一來的話,就需要大量的人手。
那麼,朝廷面臨的就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增設官員,專門負責此事,另一個就是使用現行的體系。
前者顯然並不現實,畢竟,如今朝廷的官員人數已經太多了,和冗兵並列的問題就是員。
所以,就只能是後者。
可問題就在於,朝廷現在的體制之下,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拿出成體系的,大量的官員的群體,就只有文官!
不管是將考核的權力交到地方的主官或者是通判手中,亦或是從京城直接派出御史,都是很好的選擇。
唯一的缺點就是,如此一來,武將的升遷賞罰,將更進一步的依賴於文官,相對應的,自然地位,也就會變得更低。
這中間的道理有些複雜,也只有曹瑋這樣,真正在軍中多年的宿將,才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意識到這一點。
但是,即便是明白過來,他也不敢明著說出來,只敢委婉的表達——」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也著實是讓趙禎有些為難。
眉頭緊緊皺起,趙禎思慮再三,心中漸漸有了決斷。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開口,而是沉吟片刻後,側了側頭看向呂夷簡,問道。
「曹卿家方才所說的兩個問題,呂卿家你可有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