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內訌

  第376章 內訌

  福寧殿。

  等趙禎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中書一份奏札遞上來,請准待漏院提前開門的公文擺在眼前了。

  「陛下,事情便是如此。」

  張從訓站在側旁,將剛剛打探到的消息細細的說了一遍。

  「據說,當時鞠詠的神色十分難看,但是,朝中卻因此,對王相公的風評稍有改觀,不少人都覺得,王相公有容人之量,是位寬厚宰相。」

  聞聽此言,趙禎倒是眉頭一挑,目光若有所思。

  「寬厚宰相———

  如此看來,王欽若倒也算是個聰明人。

  作為上位者,一味的依仗權勢打壓,其實反而是最低級的手段。

  就像現在,鞠詠鬧出這麼一檔子事兒,擺明了就是要王欽若難堪,後者越是暴怒,鞠詠就越有理由跟他對罵。

  到時候事情越鬧越大,王欽若這個宰相,只會越來越丟面子。

  但是,王欽若不與他計較,甚至擺出一副寬仁的姿態,反而讓鞠詠的這一番作為,顯得有些跳樑小丑,反過來幫王欽若成就了一番好名聲。

  不過·——

  「御史言官,可不是這麼好對付的!」

  輕輕搖了搖頭,趙禎提筆在奏札上寫了允准照辦幾個字,便讓人送去了中書。

  王欽若如今,算是他投出的一顆石子,事到如今,趙禎也想看看,這幫御史言官們,到底能鬧到什麼地步。

  讓待漏院提前開門,這件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往大了說,這畢竟是一改之前的慣例,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削弱了宰相的特權地位。

  但是,要落在具體的操作層面上,卻也簡單無比,

  無非就是找一個小吏,按照時間到點把門打開也就是了。

  今日下了雪,天氣比往日要更加寒冷了幾分。

  天色尚未大亮,踏著薄薄的積雪,一眾官員依舊早早的到了待漏院,和以前不同的是,自打宮中圈畫過後,待漏院就不再長久閉鎖,而是提前許久就將院門打開,等候文武百官入院。

  但是,真的等到眾官員來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門外已經站著了不少人。

  他們有些手裡拿著粥餅,有些只是披著袍子,揣著手在相互聊天,可偏偏,卻沒有人進去。

  「鞠御史,你們這是—」

  眾人仔細一看,立刻就發現了端倪。

  那就是,站在外頭的人當中,除了正在吃飯的,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言官御史。

  其中,又以翰詠為中心。

  這幫御史若有若無的分散在院門周圍,但卻好巧不巧的隱隱擋住進去的路。

  聽得有人發問,翰詠開口道,

  「今日是魯參政押班,他老人家是我等前輩,若不等他到便先入院,未免有些失禮。」

  「諸位不必管我等,想進就進便是。」

  這話說的,你們都不進,讓他們進,到時候,魯參政到了,就算面上不說,心中難道不會不悅?

  但是,要是不進的話————

  鞠詠等人這般作為,雖然扯了魯宗道做擋箭牌,但是,稍有一點心思的人都能想到,他們這是在跟王欽若置氣。

  上一回,王欽若押班早朝,鞠詠故意提前打開了待漏院門,想要羞辱王欽若一番,結果被對方化解,直接廢除了百官等候宰相入院的慣例。

  到頭來,反倒是鞠詠等人自己被議論,說是無端生事,破壞慣例。

  作為心高氣傲的御史言官,這口氣他們顯然是咽不下去的,這不,又開始整么蛾子了。

  眼下的狀況是,這些御史明擺著就是想說,百官等候宰相是應該的,但是,偏偏就不等你王欽若一個人,因為你壓根不配當宰相,

  他們要是也同樣不進的話,那傳到王欽若耳中,怕是要被當成同黨—

  進了要得罪名聲清正的宰執大臣,不進要得罪剛剛繼任的上相,這一時之間,眾人面面相,

  皆是有些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面前的鞠詠忽然躬身一拜,旋即,眾人回頭望去,果不其然,見到了參知政事魯宗道正朝這邊走來。

  「這是怎麼了?為何堵在此處?」

  魯宗道顯然也並未提前知曉此事,隔著好幾步,就皺起了眉頭。

  於是,當下便有一些和他親近的官員,低聲在旁說了兩句,然後,眾人便見到,這位魯參政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鞠詠,你到底要做什麼?」

  魯宗道可不是什麼好脾氣,面對這種,幾乎是要將他架在火上烤的做法,當下便大步上前,厲聲喝道。

  然而,即便如此,鞠詠也面無懼色,只是恭敬的拱了拱手,道。

  「參政明鑑,朝廷慣例,押班宰執權同宰相,既是如此,自當禮絕百僚,參政未至,我等不敢擅入。」

  這話就是明晃晃的再次強調,某人不配當宰相了。

  當下,魯宗道頓時氣的鬍子都一翹一翹的。

  平心而論,他的確也覺得,王欽若德行有缺,不宜為相,可問題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再鬧又有何用?

  更不要提,鞠詠等人這麼一鬧,算是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簡直是亂彈琴!

  「朝廷慣例?」

  魯宗道可不是好惹的,他之所以在朝堂上素有聲名,靠的就是他當言官的時候一張犀利的嘴。

  別人不敢說的話,他可管不了那麼多。

  於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他眉頭緊皺,對著鞠詠斥道。

  「前幾日你擅自打開待漏院門的時候,怎麼不提朝廷慣例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心思,你也知道宰相自當禮絕百僚,那為何要屢屢無端冒犯王相公?」

  「怎麼,陛下親自除拜的宰相算不得宰相,就只有你鞠詠覺得配得上相位的才是宰相嗎?」

  到底是老牌言官,這一身凜然的氣度,不是鞠詠等人可以比的。

  一番疾言厲色下來,不少言官都面色略微漲紅,顯然感到有些羞愧。

  然而,即便如此,鞠詠還是不肯放棄,皺眉道。

  「我未曾想到,參政竟然也開始維護起王欽若這般小人了?」

  簡單的一句話,將是非對錯,轉向了立場態度。

  不得不說,作為言官,鞠詠這一套偷換概念的手段玩的很熟。

  可惜的是,他面對的是同為言官出身的魯宗道,當下,這位參政大人冷哼一聲,道。

  「你不必在此陰陽怪氣,若是你覺得我和王相公結黨,大可上本參我,而不是在這耍小聰明。」

  「我告訴你們,身為言官,自當有其擔當。「

  「若是對王相公拜相不滿,朝堂之上,要劾要參都隨你們,但不論如何,王相公還在相位一日,便當有宰相之尊崇。」」

  「這不是在敬他,而是在敬陛下除拜的宰相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