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衝突
「什麼,讓我們回去?」
呼呼的北風,夾著雪沫子,落在人的身上。
此刻,紫宸殿外的一眾大臣,身上都積上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沒辦法,皇帝不讓他們去殿廬休息,只准他們在廊下等候,原本雪下的小的時候還好,等到漫天的雪花落下來,在北風的席捲下,儘管他們已經站到了最裡面,還是難免會有些狼狽。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他們生生的站了半個時辰,結果現在,一句話想把他們打發走?
風聲喧囂,馮拯此刻的臉色通紅,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凍的。
只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復下來,冷冷的看著前來傳話的張從訓,道。
「官家之前不是說,有要緊政務,要同我等商議嗎?這要緊的政務,難道突然就不要緊了?」
儘管馮拯已經控制著情緒,但是,仍舊不可避免的讓人聽出這話中濃濃的不滿。
見此狀況,張從訓臉色一陣抱歉,道。
「馮相息怒,實在是剛剛官家和一眾三衙管軍議事,有些勞累,所以,就先行回宮歇息去了,
至於那些政務,再緊要也沒有官家的身體緊要不是?」
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更是臉色一陣難看,
合著官家的身體重要,他們的身體就是鐵打的?
官家議事半個時辰累了就回去休息,他們擱這凍了半個時辰,就是活該?
當下,魯宗道也忍不住了,直接了當的便開口道。
「官家若想責罰我等,大可明言,我等必然遵旨而行,何必如此折辱我等?閃開,我要見官家話音落下,魯宗道這個暴脾氣,就打算往裡闖。
然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時,剛剛還一臉陪笑的張從訓,見到他這番動作,臉色也冷了下來,竟然就這麼站在他的必經之路上,一動不動。
這般狀況,先是讓魯宗道眉頭一皺,旋即,他便感到一陣憤怒。
身為宰執大臣,別說是張從訓這麼一個區區的入內殿頭了,就算是藍繼宗,張景宗這樣的大檔,在他們面前也得恭敬回話。
但是如今,這麼一個小內侍,竟然敢攔他?
「讓開!」
陰沉著一張臉,魯宗道厲聲喝道。
若是換了旁人,在這般震下,只怕早就乖乖的讓開了。
但可惜,張從訓是趙禎一手培養起來的人,和以往的那些宦官看似一樣,但其實有著本質的不同。
「參政恕罪,未經宣召,擅闖紫宸殿,乃是重罪,若是我放您進去了,今日守殿的所有宮人都要受罰,還望參政莫要為難我等。」
話說的客氣,但是,張從訓的腳下卻像是生了根一般,穩穩的站在原地,沒有半分讓路的意思。
見此狀況,一旁的其他宰執也皺了眉頭。
他們原本也覺得,魯宗道的舉動有些衝動,但是,如今張從訓這麼一攔,反倒讓他們覺得,是該進去見見皇帝了。
當下,馮拯便上前道。
「你且讓開便是,陛下怪罪下來,自有我等接著。」
然而,張從訓卻只是拱了拱手,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見此狀況,馮拯也有些生氣,怒道。
「爾一介內宦,焉敢阻攔宰執覲見天子?」
張從訓抬起頭,臉色也有些冷,不過,他仍是什麼都沒說,當然,腳步也沒有半點挪動的意思,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馮拯等人發怒。
可越是這般態度,越是讓這些宰執大臣有一種被人蔑視的憤怒,
當下,魯宗道伸手一推,想要將殿門前的內侍撥開,就要往裡頭沖。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殿門忽然被推開,從中走出一人,正是入內都知藍繼宗。
「這是」
這位藍都知看著殿前劍拔弩張的氛圍,頗有幾分疑惑。
於是,張從訓這才躬了躬身,道。
「稟都知,方才下官按陛下吩咐,讓諸位宰執回政事堂辦事,但是,魯參政執意不肯,意欲強闖紫宸殿。」
這話說的,倒也算是如實,但不知為何,在場眾人聽著,總覺得有些彆扭。
當下,魯宗道便道。
「陛下讓我等在此等候許久,如今只一句話便讓我等回去,總該有個說法。」
口氣生硬,顯然,還在為剛剛發生的事生氣。
見此狀況,藍繼宗心下瞭然,道。
「幾位,陛下已經回後宮去了,你們就算現在闖進去,也見不著陛下了。」
「至於讓諸位在外間等候一事———」
話至此處,藍繼宗語氣微微一停,變得肅然起來,道。
「陛下有口諭,要我傳給諸位。」
「陛下說,先前張知白等人之事,諸位當引以為戒,為臣者,當知本分,不可越,這半個時辰的風雪,便算是中書替一人受罰,今日之事若再有下次,必嚴懲不貸。」
說完之後,藍繼宗拱了拱手,半刻也不多留,拱手一拜,便帶著身邊內侍轉身離去。
殿門前很快變得空空蕩蕩,除了值守的侍衛之外,再無其他人。
眾人面面相,皆是眉頭緊皺,思索著藍繼宗剛剛的話。
這半個時辰的冷遇,就是皇帝故意折騰他們,這一點,在場眾人早就心知肚明。
但是,在此之前,他們都覺得,這是皇帝在耍脾氣,處罰他們當眾頂撞的舉動,一句為臣者當知本分,似乎也恰恰印證了這一點。
可問題是,口諭當中,為什麼要特意提起張知白之事?
張知白——·
在場眾人當中,反應最快的是呂夷簡。
幾乎是在藍繼宗說完之後,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旋即,這位呂參政的目光看向對面的王欽若,道。
「王相公好手段,卻不知,今日之事,太后如若知曉,會如何作想?」
這話是什麼意思?
眾人的目光紛紛看向呂夷簡,卻見他臉色冷峭,望著王欽若的目光隱隱透著幾分敵意。
再看王欽若,他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面對呂夷簡的當眾責問,他似乎也有些心虛,冷冷的道。
「本相所作所為,皆是為了朝廷,太后豈有不知?」
「何況,太后如何作想,豈是我等可以揣測,呂參政還是謹記陛下之言,守好自己本分為好。
說罷,王欽若輕婷一聲,半刻也不多停留,拂袖而去。
剩下的一干宰執,或許最初還有些迷惑,但是,看到這副場面,再想起剛剛殿中的奏對,哪還有不明白的。
當下,紛紛都沉了臉色,看似沉默的場景當中,卻不知藏著什麼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