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安撫
公房當中,爐火燒的不算旺,但是,魯宗道卻覺得心中一陣躁熱,猛灌了好幾杯涼水,才勉強壓下這股躁意。
「參政,呂參政來了。」
外間舍人知道魯宗道的心情不好,所以,稟報的聲音也十分小心。
對於呂夷簡這個人,平心而論,魯宗道的印象還是不錯的。
雖然說,每次他議事的時候,都讓魯宗道覺得,行事不夠果決,有些隨大流的嫌疑。
但是,大的方向問題以及品格操守上,魯宗道還是比較認可的。
畢竟是同僚,這個時間點過來,顯然是代表其他人來給自己台階的。
魯宗道倒也不是什麼耍脾氣的人,平復了一下心緒,便將人請了進來。
於是,二人行禮各畢,相對而坐,又讓人上了茶水之後,便陷入了沉默當中。
片刻之後,還是呂夷簡率先開口,將剛剛商議的結果告知了魯宗道。
這一次,魯宗道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額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
「王曾被貶,如今張知白,晏殊被罷,朝廷如今正臣一空,令王欽若,錢惟演這等小人當政,
實為國之不幸也!」
這話的打擊面有些廣,屬於是把整個政事堂都罵了進去的程度,讓呂夷簡不由有些尷尬。
「貫之兄的性子,還是一如往常的嫉惡如仇,讓呂某自愧不如。」
端起茶盞潤了潤喉,呂夷簡的神色有些苦澀,道。
「今日呂某的來意,想必貫之兄也能猜得到,實話實說,今日之事,呂某心中亦是不快,但是,朝堂習慣如此,張知白既罷,有人落井下石,本是常事,貫之兄若為此氣壞了身子,倒是不值了。」
這一番話,頓時讓魯宗道變得愈發沉默起來。
是啊,朝堂習慣,本就是一人落馬,一群人受到波及,
如今張知白被罷免,有人撲到他的身上撕咬,這放在以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想想當初的寇準,一場案子,可謂是去了小半個朝堂。
和那個時候相比,如今對張知白的這些攻許,也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只是·
魯宗道的神色有些複雜。
因為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這些司空見慣的事不正常,甚至是不能容忍了呢?
「剛才議事時,是我衝動了。」
深深的嘆了口氣,魯宗道的心緒也平靜了下來。
「你說得對,這些事,過往朝廷中不知發生了多少次,趨利避害,逢高踩低,官場常事爾。」
「可是,這不對!」
話說到這,魯宗道的神色再次變得冷峻起來。
「吾輩讀聖賢書,明世間道理,自當知道,黨爭乃國之大患,因一人而牽連多人,是在助長黨爭。」
「坦夫,你和我是一起被擢入兩府,位列宰執的,所以,這中間的變故,你也應該是最清楚的有些話,似乎是在心中憋悶久了,所以,借著這個契機,魯宗道不吐不快,道。
「自官家登基以來,雖未親政,卻一向力禁黨爭之患,當初,丁謂打壓寇準及其黨羽,官家親赴太后面前,力陳其害,最終保得寇準平安致仕,當年未涉政變無辜被貶之人,亦陸續重新被起復。」
「丁謂弄權,勾結雷允恭擅移皇陵,事敗被貶,官家和太后亦明詔朝堂,並不肆意追究無辜之人。」
「我本以為,經此二事,宮中已有革除積弊之心,有杜絕黨爭之意,可如今———」
話到最後,魯宗道又是種種的嘆了口氣。
也就是此刻面前無酒,否則的話,這位魯參政少不得要灌上一壺,好好的借酒消愁一番。
聞弦歌而知雅意,呂夷簡也是聰明人,話音一聽,便知道魯宗道是什麼意思,於是,也便順水推舟,繼續開口道。
「此事,畢竟和以往不同。」
說這話時,呂夷簡的語氣謹慎,斟字酌句。
「說句不當說的,張知白等人這次,觸到了太后的逆鱗,雖然說,如今這般處置,太后可能也沒有繼續追究之意,但是,便如當初寇準一事上,若能讓他受到更重的處罰,太后心裡,只怕也樂見其成。」
「這是大勢!」
「何況·——
話至此處,呂夷簡又停了停,神色頗有幾分掙扎,似乎在考慮應不應該繼續說下去。
然而,不用他說,魯宗道便已經替他開口,道。
「何況,當初寬恕寇準,乃至是優容丁謂黨羽,其實都是官家力勸,並非太后本意,否則,丁謂去後,太后也不會提拔王欽若為相。」
「但是,這一次的事態敏感,官家若為張知白說話,只恐太后反而會覺得,此事背後有官家指使。」
「貫之兄慎言!」
雖然呂夷簡就是這個意思,但是,他也沒想到,魯宗道竟然敢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嚇得這位呂參政連忙轉頭朝四周看了一眼,發現沒有其他人在旁之後,這才安下心來。
「總之,如今局面,誰為張知白說話,誰便會被當成同他一黨之人,否則,這次朝堂上下,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對他爭相彈劾。」
「我知道,貫之兄向來嫉惡如仇,看不得不平事。」
「但是,現下張知白,晏殊都已被罷斥離京,李迪雖被起復,但太后只是讓他知河南府,並未真正復拜為相,故而,我等當惜存有用之身,切不可魯莽行事啊。」
聽著呂夷簡語重心長的勸解之言,魯宗道深深的嘆了口氣,沉默片刻方道。
「我明白了————
與此同時,承明殿中。
劉娥看著剛剛送來的政事堂會議記錄,輕輕哼了一聲,抬頭道。
「官家現在滿意了?」
「惡人都讓為娘的做了,好名聲都讓官家得了!」
見此狀況,一旁的趙禎只是嘿嘿的笑著,試圖矇混過關。
所幸的是,劉娥倒也沒有深究此事。
畢竟,客觀來說,嚴懲張知白,也是給朝中那些想要讓皇帝提前親政的人一個震。
有了這個教訓,以後他們再敢搞什么小動作,少不得要好好的掂量一番,相較之下,自己的名聲有損,也就有損了吧。
反正,只要她一日不肯交還大權,就必定會被垢病一日,也不差這點議論,只是——」
「我一個婦道人家,名聲是小事,但是,官家是一國之君,卻不可掉以輕心。」
看著汕笑不已的起禎,劉娥嘆了口氣,眉頭不知不覺的皺了起來。
「張知白畢竟曾是東宮舊臣,按你所說,他若是真的歸於党項,不管有多少理由,可終歸,名聲受損的不僅是他,還有官家你啊——..」
聞聽此言,趙禎的神色也是一正,道。
「這件事,張知白離開之前也曾提及,大娘娘放心,其中輕重我明白,真到了那個時候,自有解決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