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籌謀

  第328章 籌謀

  作為曾經的樞密副使,張知白當然知道這中間的難處所以,也就不再討論密信來路的問題,而是將話題轉回了內容上。

  他入仕多年,自然能夠看得出來,這封密信算是常報,也即是那種定期稟報的密奏,涉及面廣,但是,大多都是流水帳。

  然而,這並不代表,其中沒有應該關注的東西。

  這封信中,列舉了近期收集到的,關於党項的許多消息。

  其中,最令人關注的一條就是,李德明有意冊封其子李元昊為太子。

  提前確定繼承人,這本無可厚非,但問題就在於,太子這個稱號代表著什麼,都不用有什麼政治嘎覺,基本是個人都能明白。

  除此之外,信中列舉的其他消息。

  比如,党項的商人,帶來了許多只有西域諸國才有的特產。

  再比如,党項一族的內部,又許多地方,都已經開始使用新的禮儀制度——

  這種種消息結合起來,各種苗頭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那就是-—-李德明狼子野心,早有不臣之心。

  「現在,先生明白,朕為什麼要在延州外築城了吧?『

  看著神色急切的張知白,趙禎卻是搖了搖頭,開口反問道。

  於是,前者頓時沉默下來。

  他原本以為,讓種世衡去延州築城,只不過是官家賞識種家,想要為種世衡想辦法積攢些功勞而已。

  雖然不知道官家是從什麼渠道知道種世衡的,但是,西北承平日久,便讓張知白下意識覺得,

  這不過是一樁無關緊要的小事而已。

  但是,眼前的這份密信,卻再一次告訴他———他錯了!

  「陛下派王曾前去延州坐鎮,又派種世衡建築新城,都是為了以防萬一?」

  沉吟片刻,張知白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既然讓種世衡築城是為了防禦党項,那麼,將王曾貶去延州,恐怕也是在為此而做準備。

  「不止如此,朕還派了皇城司的人前去。」

  趙禎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隨後,又拿出另一份密信,讓人遞了下去。

  張知白這次倒是沒有推辭,到手之後,直接拆開看了起來。

  「錢莊?」

  將密信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之後,張知白不由生出一絲疑惑。

  和王曾那份匯報党項一族消息的密信不同,如今他手中的這份,來自於一個叫藍元震的宦官。

  其中的內容,說是匯報,其實更像是一份帳目。

  上頭記載了,這個所謂皇家交子錢莊延州分號的運營狀況。

  張知白並不算特別擅長經濟,但所幸的是,這信中的許多帳目,都被簡化成了結果,稍加總結,他就提取出了一些關鍵信息。

  第一,這個延州分號,體量非常龐大,就其資金流動的狀況來看,延州城內有將近一半以上的貿易,現下都要經由錢莊來進行流轉。

  如果信中所言屬實的話,那麼,如今的延州,交子已經全面鋪開,成為和黃金白銀一樣,大宗貿易當中的主要貨幣。

  除此之外,錢莊本身也陸續購置了許多的資產,自行進行貿易,其中,主要以糧店,布店等衣食住行相關為主。

  第二,在錢莊進行兌換交易的商人中,不止有大宋的商人,也有來自党項,契丹及其他部族的商人。

  對於這些商人,錢莊非常鼓勵他們使用交子來進行貿易,尤其是交子在整個延州市場鋪開之後,這些商人只要來到延州,幾乎第一時間要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手中的金銀兌換成交子。

  「先生,可看出什麼來了?」

  趙禎平靜的看著底下眉頭緊鎖的張知白,卻並沒有直接開口解釋,反而是多了幾分考校之意般的開口問道。

  張知白沉吟片刻,將手中密信重新送回御前,這才開口道。

  「錢莊交易繁雜,所印發的交子,每一張都有單獨的鈴記,兌付之時,又需要核實姓名身份,

  如此一來,藉由交子的兌付軌跡,可以掌握延州城內,和党項商人有貿易往來的商人身份,如若真有戰事,可以以此為依據,糾察城內細作,防患於未然。」

  之前因為沒有確切的消息,所以,張知白並未將党項視為敵人。

  如今,他既然知道對方有不臣之心,自然也就開始從戰爭的角度出發,開始考慮問題。

  宋與契丹,與党項等各族之間,不同程度的開放了互市,正因如此,雙方都各自有探子潛藏在對方國境當中,這並不算是什麼秘密。

  張知白畢竟曾是樞密副使,自然知道,搜集情報對於戰爭來說,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然而,面對他的這番分析,趙禎卻搖了搖頭。

  「只能大致判斷而已,交子的兌付,只能確定是誰將金銀存入,最終又是誰來取出,至於其中經過了多少人的手,並不能準確追蹤,當然,順藤摸瓜也可,但如此一來,動靜太大,耗時良久,

  也未必能有結果。」

  「何況,党項人也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有關緊要物資的交易,他們自然不會親自出面的。」

  以資金流動來監控貿易軌跡,那是現代銀行才能勉強做到的事,對於現在的交子錢莊來說,還是太早了些。

  除了趙禎剛剛說的,交子從兌出到兌入的過程壓根無法控制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這種監控若想要規避,實在是容易得很。

  別的不說,光是趙禎目前掌握的消息,延州城中,早就已經有了專門倒賣交子的商人了。

  這些人做的事,簡單的說,就是先用自己的身份去錢莊存錢換成交子,然後再加價批量換給其他不方便自己去存錢的人。

  整個過程,不問對方的身份,也不問用途,如此一來,想要藉此追蹤交子的軌跡,源頭便斷了。

  即便是這些交子日後被重新兌付,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當初購買交子的那一批人了。

  當然,會這麼做的,也只是一小部分人,大多數沒什麼心虛的商人,還是更願意直接到錢莊去兌付。

  畢竟,從別人那裡買來的交子,摻假的可能性相較於直接去錢莊,是大大提高的。

  張知白也是聰明人,稍一思,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於是,他眉頭微皺,思索了片刻,又道。

  「臣觀這延州分號,暗中購置了許多糧店,布店。」

  按照信中所言來看,錢莊中的大量金銀,在留足所謂的儲備金之後,其餘多出來的金銀,全都購置成了糧食,布匹,積在倉庫當中。」

  「陛下此舉,莫不是為以後一旦發生戰事,提前儲備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