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套話
和呂家的大宅比起來,種家雖然號稱書香世家,但是,明顯排場和宅子都小的多。
將呂夷簡迎進了花廳當中,種世衡都還沒搞明白,這位參知政事,到底為何會如此熱情。
總不至於,真的是因為他那已經死了好幾年的叔父吧?
而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他這剛回京師不到兩天,對方就登門拜訪。
甚至於,對方這親熱的程度,種世衡懷疑,如果不是士大夫之間相互拜訪,需要至少提前一日投拜帖的話,這位呂參政,怕是他回京的頭天就上門了。
種世衡當然不是初入官場,基本的人情世故,他也是懂的。
如果拋去身份不提,怎麼看,這位呂參政都是有事上門的架勢。
可問題是,種世衡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他一個區區的鳳州通判,能夠有什麼事情,是讓這位中書參政能親自登門相求的呢?
然而,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
呂夷簡坐下之後,從京城風物,到為官之道,東拉西扯了一大通,就是不肯說明自己的來意。
到了最後,種世衡實在是忍不住,直接了當的開口問道。
「呂相公屈尊蒞臨寒舍,下官榮幸之至,若是有什麼地方,下官能夠幫得上忙的,請相公放心,下官一定竭盡全力。」
於是,呂夷簡臉上的笑意總算是微微一收,沉吟片刻,道。
「種賢弟,你可知道,陛下此次為何突然召你回京?」
這話的口氣十分認真。
以致於,讓種世衡的心中都有些不安。
他剛回京沒兩天,連官家的面都沒見著——-其實原本以他的官職,能夠見到官家的機會也屈指可數。
所以,對於自己被召回京的緣由,自然也只能在心中暗自揣測,
如今,聽到呂夷簡突然問起,再想想以自己的官職,竟然能讓這位宰執大臣親自登門拜訪。
難道說,是替宮中來的?
心中募然浮起一個猜測,讓種世衡頓時更加繃緊了心弦。
抬頭看了看呂夷簡的神色,再想想這位參政進來以後得親切態度,種世衡覺得,可能,應該,
大概,不會是什麼壞事。
可具體是為了什麼呢?
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自己這段時間做過的事情,種世衡的心中,隱隱浮現了一個答案。
「相公明鑑,下官不敢妄測聖意。」
「不過,近來西北動盪,党項一族異動頻頻,此前,官家遣派王軍州坐鎮延州,防禦党項。」
「下官不才,蒙王軍州看重,曾當面說過自己的見解,此次回京,或是因西北邊事?」
種世衡說的頗有些沒底氣。
畢竟,雖然王曾的確曾經和他談過西北邊事的應對策略,言辭之間,也隱隱有讚賞之意。
但是,他們之間畢竟沒有太深的交情,若說因此就讓這位曾經的宰執大臣向朝廷舉薦他,可能性不能說沒有,但此前,他確實不敢抱這個期望。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可從來沒有聽王曾提過,說要向朝廷舉薦自己的意思。
可若非如此的話,又確實解釋不了,這無緣無故的,朝廷為什麼會突然注意到他這麼一個小小的鳳州通判。
不過,種世衡恐怕怎麼都想不到的是,坐在他對面的呂夷簡,比他還心虛。
西北邊事嗎?
原來,王曾去延州是為了這個?
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呂夷簡的面上不露分毫,對於種世衡的疑問,他既不否認,也不肯定,只是重新帶起笑容,溫和道。
「我與王軍州,乃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想當初,我能夠進入中書,還是得了王軍州相助。」
「他的脾氣秉性,我是最清楚的,種賢弟能夠得到他的讚許,可見,確實是國之賢才啊!」
嗯,多年的交情不假,只不過現在已經破裂了而已。
當著種世衡的面跟王曾攀關係,呂夷簡沒有半點負擔。
畢竟,當初王曾出京的真正原因,就連中書眾人也知之不詳,除了宮中之外,恐怕也就只有涉事之人,能夠隱隱猜到幾分。
這等丟人的事,呂夷簡也不覺得,王曾會自己往外說。
所以,在外人看來,他和王曾之間,還是可靠的政治盟友。
雖然說,這種關係只要待以後王曾回京,必然就會立刻被戳破,
但是,卻不妨礙呂夷簡現下拿出來拉大旗,
果不其然,對於這番話,種世衡沒有絲毫的懷疑,反而對呂夷簡更多了幾分信任,連忙道。
「不敢不敢,王軍州才是真正的國之柱石。」
「身為宰執大臣,卻為了西北邊事,願意常駐延州,主持大局,勞心勞力,事必躬親,如此氣魄,下官實在望塵莫及也。」
此言一出,呂夷簡對於西北的狀況,甚至是王曾去到延州的差事,愈發的好奇了。
從種世衡的話看來,似乎,王曾在延州做了不少的事,而且,都是為了防禦党項?
党項·.難道說,党項有什麼不對勁兒嗎?
心中的疑問層層浮起,但是,呂夷簡卻沒有繼續問下去。
一則,邊事屬於軍政,歸樞密院管轄,並不是他一個中書參政可以置喙的。
雖然說如今是私下場合,但越是如此,越要謹慎小心,不可留人口實,這是呂夷簡為官以來,
能夠長久屹立不倒的秘訣之一。
當然,另一重緣由就是,再繼續細問的話,就顯得太刻意了。
他現在是拉著王曾的大旗,來拉近和種世衡的距離,但是,如果他要是繼續問下去,種世衡勢必會懷疑這一點。
畢竟,要論關係的親近程度,呂夷簡如果想知道這些,完全可以直接寫信詢問王曾,沒有必要跟種世衡說的太多。
為了不引起懷疑,呂夷簡也只好壓下這些疑惑,轉而提起了『正事」。
「其實,我今日前來,是有一樁私事,想和種賢弟商議一番。」
私事?
種世衡一時有些發愣,不過,遲疑片刻,他還是開口道。
「相公請說。」
於是,呂夷簡臉上的笑容越發親切,道。
「種賢弟應該知道,我家中有四個兒子,長子公綽在地方為官,也算有為,三子四子年紀還小,也用不著操心,唯獨這二子公弼,如今已到了適婚的年紀。」
這話一出,種世衡先是一愣,旋即,便隱約猜到了呂夷簡的用意。
另一邊,呂夷簡的話還在繼續,只見他語重心長,嘆了口氣道。
「為人父母者,最操心的,無非就是子女的婚姻大事。」
「因著他的婚事,我可算是操碎了心,直到前些日子,我進宮去見官家,剛好聽官家談起種家,說種家的家風嚴正,世代書香門第。」
「於是,我這才動了心思,回頭托人一問,聽說種賢弟家中,剛好有一位女兒在閨中待嫁,這才厚著臉皮上門來尋種賢弟,想替我家公弼說個親事,不知,種賢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