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晏殊的疑惑
孫爽的這一番話,叫趙禎略微有些意外。
要知道,老先生這一輩子,基本上都是在研習經義,教書育人,當初在國子監講經的時候,台下甚至有太宗皇帝本人。
自打成為他的老師一來,孫爽也一直都不怎麼議論朝政,只是專注於講經,這次突然開口,倒是出人意料。
不過,轉念一想,他也就能夠理解了。
畢竟,科舉考試這事兒,跟老先生專業相關。
「那先生覺得,如何才能真正取天下之才?」
抬頭看著白髮蒼蒼的清瘦老者,趙禎正色開口。
見此狀況,孫爽繼續道,
「陛下,諸舉子未曾有治理地方之經驗,所以策論一道,無非紙上談兵而已,至於詩賦一道,
更是小節,朝廷養士,乃是為了替天子牧民,更是為了明義理,辨大道。」
「所以,文章當以樸實平素為上,切忌浮華,故而,臣以為,朝廷取士,當首重經義了。」
「諸舉子讀聖賢書,當明聖人理,通曉經義,重禮明德,方為國之棟樑。』
看得出來,老先生對於科舉的弊端,早就有所不滿了。
所以,趙禎一問,他立刻便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不過,對此一旁的晏殊,卻並不插一句話。
見此狀況,趙禎心中輕嘆一聲,道。
「先生所言有理,待朕回去細細思索之後,再與先生討論。」
說罷,他並未多言,和孫爽,晏殊行禮告別之後,便乘著駕回到了崇徽殿中。
「張從訓·—..」
坐在榻上,趙禎沉沉思索了片刻,隨後睜開眼晴。
於是,後者立刻上前,道。
「臣在。」
「去政事堂,不,去告訴晏殊,讓他回政事堂的時候轉告呂夷簡和魯宗道,明日午後,內東門小殿,朕要召他二人覲見。「
啊這·
張從訓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召呂,魯二人也就罷了,他跑一趟就是了,幹嘛還要先找晏殊呢?
當然,這一點他是不敢問的,不過,有一點卻不得不問。
「官家,是否,要先派人知會太后娘娘?」
大著膽子,張從訓還是開口問道。
由不得他不問,實在是這件事情有些敏感,
要知道,名義上來說,如今秉政大權還在太后手裡,自打皇帝登基以來,除了那次呂夷簡主動請見之外,還從未單獨召見過任何大臣。
這件事情要是被太后知道的,恐怕要起風波,至於說太后會不會知道——-宰執進宮這麼大的事,根本就不可能瞞得住。
所以,哪怕有可能受到責怪,張從訓還是覺得,自己需要提醒一下———
不過,趙禎聽了之後,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抬頭掃了他一眼。
於是,後者立刻會意,並不再言,拱手退了下去。
「什麼?讓我去知會呂參政和魯參政,明日進宮覲見?」
晏殊是在宮門口被張從訓追上的。
聽了這位御前內侍轉述的話之後,他眉頭緊皺,那表情跟最開始聽到這話的張從訓一樣一樣的。
「這件事,太后娘娘知道嗎?」
很快,晏殊就問出了第二個相同的問題。
不過,面對他的這個疑問,張從訓卻並沒有回答,只是拱手為禮,然後便轉頭回了宮中。
於是,被晾在宮門外的晏殊神色一陣變換,最後,帶著頭上的川字紋,回到了政事堂,
不管小官家這吩咐是什麼意思,總歸,既然有命,不能不辦。
回到公房之後,晏殊坐了一會,便先到了魯宗道處。
「內東門小殿?」
魯宗道聽完之後,也有些訝然。
不過,也只是片刻,他的神色便恢復如常,拱手道。
「多謝晏參政前來告知。」
見此狀況,晏殊反倒有些,思索了片刻,他並沒有立刻動身離開,而是遲疑著問道。
「魯參政明日,打算依照口諭入見?」
這話一出,魯宗道的眉毛一抖,略顯不悅,道。
「晏參政這話是何意?官家召見,難道為臣子者,還要抗命不成?」
魯宗道本身面色就有些黑,平素又喜歡板著臉,此刻眉頭緊皺,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見此狀況,晏殊連忙擺手,道。
「魯參政誤會了,我豈敢有此想法,只是,官家要在內東門小殿單獨召見大臣,這還是此前未有之事,我等身為臣子,行事還是要謹慎為要。」
這話未曾挑明,但是,單獨召見四個字,卻已經點破了心中所想。
不過,讓晏殊沒有想到的是,魯宗道聞言之後,眉頭卻皺的更緊,道。
「有什麼謹慎不謹慎的,先帝在時,哪怕宮門落鎖,也時常召侍從之臣秉燭夜談,晏參政你此前在翰林院供職,這一點理應比我更清楚才對。」
「官家如今雖然未曾親政,可我等侍奉官家,亦當如同侍奉先帝一般,既有所命,有何顧慮?」
晏殊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
但是,魯宗道卻沒等他說話,直接了當的道。
「太后秉政,不過權兼處分爾,豈會因此而心生不悅?若太后真的因此而責難我等,那我少不得,要同太后好好論一論道理。」
這話說的硬氣的很,直接把晏殊所有的話頭都堵了回去。
看著面前黑著一張臉的端茶送客的魯宗道,他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於是,只得拱了拱手,道。
「我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說罷,晏殊轉身就出了公房,旋即,便又到了呂夷簡處。
和平時就不苟言笑的魯宗道不同,呂夷簡的神色永遠溫和,雖然並沒有在笑,但是,卻莫名的讓人感到如沐春風。
「哦?官家讓我和魯參政明日一同覲見?」
呂夷簡聽完了之後,先是同樣有些意外,隨後便眼神微動,含笑點頭,道。
「多謝晏參政親自跑一趟,我明日一定準時入宮。」
晏殊的臉色有些愣然。
他沒想到,呂夷簡也答應的這麼幹脆。
要知道,魯宗道畢竟是御史出身,多年的宦海生涯,沒有磨掉這位魯參政的一身傲骨,他在朝堂上的聲譽,就是以認死理著稱的。
自他入中書以後,光是封還太后的手書,就不止一兩次了。
所以,對於魯宗道的態度,晏殊雖然有些不高興,但是,還在意料之中。
可問題是,呂夷簡可不是魯宗道那種認死理的人。
雖然說,晏殊和呂夷簡的交情並不深厚,但是,多多少少也交往過一些。
在他的印象當中,這位呂參政,是一個審時度勢,明哲保身的高手,沒瞧見前段時間王曾被打發出京,他都沒多說一句話嗎?
這麼一個明斷時局的人,怎麼會不清楚,皇帝單獨召見意味著什麼?
於是,遲疑了片刻,晏殊到底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呂參政不問問,此事太后可知曉否?」
然而,面對他的疑問,呂夷簡的反應,卻和魯宗道出奇的一致。
「何必要問這個,既然官家有命,太后知與不知,我等不都得入宮覲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