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塵埃落定
依舊是承明殿垂簾,不過這一次,人數要多一些,
除了兩府大臣之外,還有開封府的主官薛顏,以及一些言官們,也同時上殿。
要說這段時間,對於這件案子最關心的是誰,那肯定就是這些言官了。
天子腳下謀殺朝廷命官,這對於言官們來說,簡直是百年都難得一遇的好話題。
怎麼可能不摻上一腳?
於是,待呂夷簡將案情基本陳述了一遍之後,當下,侍御史蔡齊便立刻跟著上前,道。
「太后,官家,臣附議,如此膽大妄為,無視法度之輩,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隨後,其他的言官也紛紛跟上,力主要嚴懲曹,以平眾怒。
不過,在眾多言官當中,又有一人上前道,
「太后,官家,謀害朝廷命官,干係重大,曹一介紈子弟,豈有此等膽魄?臣懷疑,他的背後另有他人指使,還請太后下令嚴查。」
這話一出,殿中頓時便轉了風向,又有言官上前奏道。
「近日以來,朝中盛傳,是樞密使曹利用指使曹謀殺劉從德,若真是如此,則此事必當嚴懲。」
「樞密使曹利用,屢受賄賂,京中皆知請託於曹侍中,可謀官職,此等賊子,不可留於朝堂之上。」
「太后,官家,臣亦要彈劾樞密使曹利用,依慣例,侍臣伴君垂釣,需待陛下先起,然去歲夏時,諸宰執伴官家在宮中垂釣,曹利用竟命隨從不許其他大臣起竿,欲與君上相較,此等不分尊卑之輩,豈可執掌軍樞大政?」
整個承明殿中,頓時群情激憤,眾口一詞,從討論如何處置曹,轉到了將矛頭指向曹利用。
而巧合的是,和此前罷黜丁謂的那次一樣,這次的垂簾,曹利用也沒有參加。
這事說來也怪。
據說是前兩日,張耆進京之後,到樞密院赴任,因為議事位置的問題,和曹利用吵了一架。
在那之後,這位曹樞使,便告病在家,連朝都不上了。
眾人一片聲討當中,珠簾輕輕晃動,劉娥的聲音響起,道。
「今日是查劉從德一案,呂參政,開封府審理此案,可曾查得,曹背後有他人指使?」
話音落下,不少人都看向了呂夷簡。
後者則是仍舊沉著,道。
「回太后,不曾!」
問什麼答什麼,沒有多說半個字。
於是,劉娥的聲音再次響起,道。
「既然如此,那便不可隨意攀誣,曹利用乃先帝舊臣,於社稷有功,乃國之柱石,若無證據證明,他涉及此案,諸卿不可以此,隨意彈劾。」
這番話似是有回護曹利用之意,但是,太后都這麼說了,底下大臣也不好再說什麼。
很快,話題便又轉向了曹。
不過,這就沒什麼可討論的了,除非推翻開封府調查的結論,否則的話,他的結局基本上是註定的。
雖然說,趙宋向來有不殺大臣及上書言事人的傳統,但是,武臣出身的就沒這麼講究了。
所以,最終的結論是,抄沒家產,判斬立決。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垂簾的最後,太后竟然動了慈悲心,覺得因曹一人累及家人太過嚴苛,所以,特旨留給了曹家五十畝田地和一座宅子,讓他們能有的過活。
對此,眾臣自然是連聲稱道太后仁慈,並無其他異議。
畢竟,他們要嚴懲的是曹,他被判了斬刑,那麼其他的地方,皇家要做個施恩的樣子,倒也無妨。
再怎麼說,曹利用還在呢,該給的體面,還是要有一些的。
當然,這位曹樞使,也沒有撐多久。
曹的案件塵埃落定之後,不過三日,宮中便有旨意下達。
「」..—.朕講求至治,遵御群賢,篤重社稷之臣,尊奉先帝之治—.—」
「推誠保德忠亮守正翊戴功臣、武寧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兼侍中、樞密使、上柱國、魯國公、食邑一萬兩千戶、食實封四千三百戶曹利用,歷仕數朝,屢有功勳——」
「可特授保平節度使、司空、檢校太師兼右僕射,左千牛衛上將軍、上柱國、知陳州軍事,加食邑一千三百戶,食實封五百戶。」
「其功臣、散官、勛皆如故,主者施行————-欽哉!」
政事堂中,看著藍繼宗遞過來的制書,在場的一眾宰執都不由有些一頭霧水。
他們在朝堂上,也都算是沉浮多年了,但是,卻還沒怎麼見過這般古怪的制書。
按理來說,這是一份貶謫的制書,這一大長串的變動當中,最關鍵的,就是罷去了曹利用的樞密使一職,改知陳州軍事。
而這原因,也很簡單。
雖然說,曹之事,沒有證據說明和曹利用有關係,但是,也無法證明和他無關。
作為武將,在大宋的朝堂上,是不能有一點點政治上的污點的,哪怕是沒有實證,可只要不能完全擺脫干係,那麼,曹利用就必定要被牽連。
所以,罷去他樞密使的官職,是理所應當的。
更不要提,此前垂簾時,底下的大臣們,已經貼心的幫太后找好了理由,什麼收受賄賂,賣官爵,臀越違制·——
這種事情,對於日漸驕橫的曹利用來說,簡直一抓一大把,以此為由將其貶黜,毫無問題。
可面前的這份制書,也恰恰就奇怪在這裡。
這制書雖然罷去了曹利用的樞密使官職,可通篇上下,基本上都是褒獎之詞,甚至到最後,還特意給他加了食邑。
這前後略顯矛盾的態度,著實是有些讓人看不明白-—」
但是,也不等他們想清楚這一切,很快,藍繼宗便在眾人意外的目光當中,又拿出了一份制書「門下:朕聞治道之世,在海內晏安,社稷之重莫過於邊,今邊事屢奏,宜解近司,用昭美志——..
「中書侍郎、禮部尚書、太子少師、參知政事王曾誠存方格,識蘊精微———」
這個名字一出來,在場眾人頓時瞪大了眼晴,一陣訝然。
但是,隨後藍繼宗讀出來的內容,卻更讓他們有些難以理解。
「可尚書右僕射,刑部尚書,太子太保,加琅琊郡開國公,食邑一千兩百戶,食實封七百戶,
知永興軍,兼判延州軍州事——
話音落下,在場的一眾宰執,都一陣迷惑。
且不說王曾這段時間,壓根就沒有什麼可以惹人注意的事,單說這官職的變動。
尚書右僕射,刑部尚書,太子太保,加開國郡公,這個配置,妥妥的是宰相的配置。
可結果,最終王曾要去的地方是延州這樣的一個邊州?
這到底是個什麼操作?
一時之間,政事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王曾的身上,可讓他們失望的是,王曾的臉色也是精彩之極,似乎也沒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當中,呂夷簡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頓時緊緊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