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來龍去脈

  第173章 來龍去脈

  內東門小殿的名字,就叫內東門小殿,又或者更準確的說,此處殿閣,並沒有什么正式的名稱,甚至都沒有一個具體的地方。

  凡是在內東門附近,用於皇帝臨時召見臣僚的殿閣,都被稱為內東門小殿。

  之所以會這般安排,原因還是因為,內東門奏對,基本都是隱秘要事。

  要麼是擬定內製,面授機宜,要麼就是皇帝要和臣僚商議一些不便拿到明面上來的事務。

  比如之前趙恆要封禪泰山,和王欽若之間的溝通,就是在內東門小殿。

  正因如此,出於保密的要求,內東門小殿召對,時間不定,地點不定,全由皇帝心情決定,非是真正到了地方,就連被召見的大臣,也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哪。

  小殿當中,呂夷簡的神色有些憂慮,看起來愁眉不展,和他平素波瀾不驚的樣子截然不同。

  「閻常侍,你說,是官家要單獨召見我?」

  天色漸暮,殿中已然點起了燈,柔和的光芒下,呂夷簡蹉片刻,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頭髮花白的內侍。

  後者聞言,也是微微露出一絲歉意,道。

  「參政莫急,當時我遣人稟報的時候,的確是報給了太后,不過,不知為何,最後殿中內侍出來傳命的時候,讓參政在小殿等候,說是官家會前來召見。」

  「這事是我辦的不妥了,沒料到藍都知有事出宮,不在太后身邊,那些小內侍我也不熟識,沒能打探到更具體的情況,早知如此,我便親自跑一趟了。」

  這話說的十分誠懇,倒叫呂夷簡一陣不安,連忙道。

  「此事本就是我有求於常侍,常侍肯幫我已經是大恩,豈敢有所責怪?常侍放心,待此事了結,我必有所報。」

  閻文應連道不敢,二人就這般相互捧了幾句,氣氛倒是融洽了許多。

  這時,內間有內侍前來稟報,說官家到了。

  於是,二人立刻拉開了距離,躬身侍立,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趙禎的身影便出現在了殿門外。

  「臣禮部侍郎,給事中,參知政事呂夷簡,拜見陛下。」

  呂夷簡躬身下拜,殿中的其他內宦也紛紛跪倒在地,

  趙禎微微點了點頭,一路向前,走進了殿中。

  與此同時,沒有人看到的暗處,殿中側旁小門打開,一道屏風後,也無聲無息的多了一道身影。

  「平身吧。」

  在上首坐定之後,趙禎方擺了擺手,道。

  「呂參政匆匆勤見,可是有何要事?為何,之前在承明殿中,沒有稟明?」

  上來第一句話,趙禎就毫不避諱的點出了呂夷簡的用意,

  這般在內東門低調請對,肯定是有什麼,不方便當著馮拯等人的面說的話。

  眼瞧著小官家上來便是如此的不客氣,呂夷簡心中一緊,面上更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剛剛站直的身子,一撩衣袍下擺,便又跪了下去,道。

  「臣惶恐,此次貿然請對,實則是前來向陛下請罪的。」

  這話一出,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儘管心中已經隱隱有所預料,但是,趙禎的臉上仍然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道。

  「參政何故行此大禮?你身在中書,位列宰執,這無緣無故的,所請何罪啊?」

  這番話說的口氣溫和,但越是如此,呂夷簡便越是提心弔膽,當下,他叩了個頭,拱手道。

  「陛下恕罪,今日開封府王博枉法私縱馬興江一事,實則,是得了臣的授意!」

  既然下了決心,呂夷簡也不是瞻前顧後之人,簡單的一句話,便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什麼?」

  趙禎的目光頓時一凜,身子微微前傾,半道淡淡的影子投在呂夷簡的身上,

  莫名便帶上了一絲壓迫感。

  「且如實說來!」

  聞言,呂夷簡倒反而是略微鬆了半口氣。

  他和趙禎的單獨接觸很少,每次見面,都是有太后在場的垂簾日,所以,對這位小官家的性情,並拿捏不准,只能通過對方做的事情來進行判斷。

  原本,在呂夷簡的印象當中,小官家雖然因為年紀尚幼,所以行事有些不成熟,但還算是謙遜寬仁,聽從教導。

  但是,經過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呂夷簡發現,他錯的離譜。

  這位小官家,只有在太后面前,才是一副溫順的小綿羊模樣,可一旦他單獨主事,其心性果決,手段狠辣,非常人所能比。

  就單說讓皇城司抓捕王博這件事,就算是先帝來做,也要掂量掂量,可這位主兒初生牛犢,性子急躁,當真是什麼都敢幹。

  所以,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已經做好了官家會雷霆大怒的準備。

  眼下,對方還願意聽他解釋,那至少說明,還有轉圜的餘地·—

  於是,呂夷簡微微直起身子,道。

  「陛下容稟,宮中授命陳壽開辦皇家交子錢莊,實則是開源之策,陛下和太后一片為國之心,朝野共鑒,臣亦嘆服不已。」

  私下的場合,自己又是理虧的一方,呂夷簡也就不講究什麼士大夫的氣度了,眼瞧著小皇帝的心情還好,便先送上一記馬屁。

  趙禎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見此狀況,呂夷簡便接著道。

  「然而人心各有不同,朝堂上下亦有不少官員,對錢莊一事頗有微詞,以為用皇室之名,行商賈之事,一則與民爭利,二則有損天家威嚴,眾意洶洶,只因沒有理由,所以未曾掀起風浪而已。」

  「又因錢莊利潤豐厚,不免因宵小窺伺,前些日子,開封府查得,有人在民間私下偽造交子,當時,薛顏尚在京外未歸,開封府暫由王博理事,他深感此事重大,不敢擅專。」

  「臣此前受命權知開封府事,王博算是臣的屬官,故而,他便來詢問臣的意見,當時,臣覺得未曾查明真相,不敢擅自奏報,所以命他詳查此事,查清之後,再行上稟。」

  果然——

  趙禎的眼睛眯了眯,當時審王博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

  作為開封府的判官,王博久在官場,自然知道該如何在各方勢力當中遊走權衡。

  但是,在這次假交子的案件當中,他卻迅速的就站到了馬興江那邊,如果不是提前有勾結的話,那麼,就只能是背後另有大人物給了他授意。

  如今看來,此人十有八九,就是呂夷簡了。

  果不其然,緊接著,呂夷簡便道。

  「王博查到,偽造交子之人,是樞密使曹利用侄兒曹府中的一個商人,尚未來得及奏,便有百姓到開封府報案,說秘書省校書郎馬季良之子馬興江拿著假交子,在錢莊鬧事。」

  「假交子涉及曹,馬興江又是贈太尉劉美外孫,干係重大,恰逢當時薛諫議上朝未歸,王博不敢擅專,只得一邊派皂隸將人帶回開封府,一邊命人前來臣府中報信。」

  話說到這個份上,趙禎的眼中也閃過一絲瞭然,順著話頭往下問道。

  「所以,你就讓他直接將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