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藍繼宗的請求
崇徽殿。
藍繼宗將中書的情況稟告給劉娥之後,特意親自來了一趟,將自己見到的狀況,原原本本的也對趙禎描述了一遍。
雖然說,隔上一日,趙禎也能收到舍人院的記錄,但是,這份情卻是要承的。
何況,舍人院的記錄,最多只能記下這些宰執大臣們分別說了什麼,但是,
他們當時的具體反應,倒是不如藍繼宗描述的詳細。
尤其是當聽到藍繼宗說,最後傳達那番話時,那些宰執大臣們古怪的神色,
他便知道,這幫人肯定是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不錯,那番話雖然用的是劉娥的名義,可實際上,卻是出自趙禎的口。
趙宋的制度特殊,宰相的權力很大,恐怕在這些宰執的仕途生涯當中,一貫都是他們向皇帝進言,匡正皇帝的過失。
像是這次一樣,被宮中反過來用大道理教訓的次數,只怕是屈指可數。
搖了搖頭,將思緒暫時收攏起來,趙禎並沒有多想。
眼下這個階段,他只需要朝外頭這些大臣,釋放出未來方向的信號就是了。
至於他們理不理解,接不接受,都不重要·—-理解不了,就換能理解的人做事,接受不了,就換接受的了的人上位。
反正,趙禎以後總會親政的,趙宋的皇帝別的辦法沒有,換人的本事,可是熟練的很。
「此事朕已知曉,藍都知有心了。」
輕輕點了點頭,趙禎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側身吩咐道。
「張從訓,命人去庫中取錦緞十匹,賞給藍都知。」
這本是常事,按理來說,藍繼宗領了賞賜,便該退下,但是,這次他卻沒有離開,而是隨之跪了下來,道。
「官家賞賜,臣不敢辭受。」
「不過,請官家明鑑,臣已老邁,財帛乃身外之物,非臣所好,故而,臣斗膽,想請官家允准臣一個請求。」
這話一出,倒是讓趙禎挑了挑眉。
要知道,藍繼宗在宮中,行事素以謹守本分著稱,像是請賞這種事情,放在別的內侍身上常見,但是,放在藍繼宗的身上,可就是稀罕事了。
而且,作為現下宮中不管是品階還是實權,都無可置疑屬於第一梯隊的大檔,趙禎倒是有些好奇,有什麼事情,是需要來求他這個小皇帝的。
當下,他俯了俯身子,笑道。
「有什麼事,藍都知直說便是。」
於是,藍繼宗又低了低頭,道。
「官家明鑑,臣雖一介閹人,可到了如今年歲,所牽掛的,也就是一些後輩了。」
「臣有個養子,名叫元用,行事還算穩重,現如今在御藥院做事,所以,臣想著,讓他到官家殿中侍奉,也算是替臣,報效官家恩德。」
原來是這件事.—·—
趙禎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怪不得藍繼宗這段時間,對他殷勤的很,又是送消息,又是傳情報的,原來是在打這個主意。
不過,這也不奇怪。
和其他的宦官不太一樣的是,藍繼宗是從太祖朝,一直活到現在的老宦官了他入宮的時候,大宋才剛剛立國,正是四處征戰的時候。
所以,藍繼宗的家人,早就在戰亂當中不知所蹤了。
如今能夠算得上和他有牽連的,就只有後來收養的兩個養子,當然,也是宦官。
這般狀況之下,就像他自己所說的,能讓他牽掛的,也就是這兩個養子了。
算算年紀,藍繼宗今年已經六十四了,這般年歲,在如今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很大了。
他很清楚,自己大概率有可能是等不到趙禎親政的那一天了。
所以,他這段時間,之所以會費力的討好趙禎,不單單是因為,趙禎在他面前顯露出了要重用宦官的態度。
更重要的是,他想給自己的養子謀一個好前程。
當然,藍繼宗在宮中多年,他很清楚,凡事都要有分寸,上位者最忌諱的,
就是身邊人關係太好,相互勾結。
所以,兩個養子,能頂上去一個就夠了。
目前來看,他選擇的是哥哥藍元用,不過———·
「朕記得,你有兩個養子,另一個叫什麼來著?」
明了藍繼宗的用意,趙禎沉吟了片刻,開口問道。
「藍元震,對吧?」
藍繼宗是個聰明人,這話一出,他便隱約明白了趙禎的意思,有些蹉的點了點頭,道。
「回官家,確實是。」
「不過,元震這孩子年輕些,做事有些莽撞,所以,臣未敢貿貿然將他舉薦給官家。」
雖然說是兄弟倆,但是,其實藍元用和藍元震兩個人,並不是親兄弟,而是被分別收養的,年紀相差了有七八歲。
按照趙禎的記憶來看,後來劉娥去世之後,歷史上的仁宗對這兩個人都分別給予了重用。
所以,對他們的能力和秉性,也有所了解。
藍元用年長,現如今已經有四十歲了,官至御藥院供奉。
或許是因為被收養的早,所以,此人的做事風格和藍繼宗十分相似,穩妥謹慎,但是,卻也過於穩妥了些。
與之相較的是藍元震,他比藍元用小上七八歲,如今剛剛三十出頭,在藍繼宗的安排下,剛剛從地方轉遷回來,算是邁過了從內侍省到入內內侍省的門檻,
現如今是入內高班,被藍繼宗帶在身邊教導。
和藍元用不同的事,藍元震的性格,就更大膽一些,這一點或許和他的經歷有關。
藍元震自幼喜好習武,所以,他後來被派到地方掌管的事務,也和武事相關。
宦官的身份,加上成天和武人廝混在一起,導致藍元震受了文官的很多白眼。
所以,他對這幫士大夫意見很大。
記憶當中,藍元震曾經屢次向仁宗進諫,說朝中官員喜結朋黨,相互提攜,
誤朝迷國,長此以往,必然會導致君上被挾,無從察之,應當及早予以提防。
但是,仁宗並沒有採納他的意見,反而因此將他派遣出宮,扔到了地方上去。
原本,趙禎就打算尋個機會,見一見這藍元震,現如今,藍繼宗自己送上門來,倒是省了他一番事。
「年輕些倒是無妨,他再年輕,還能有朕年輕嗎?」
看著藍繼宗猶豫的樣子,趙禎自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
作為養父,他肯定能夠察覺到,藍元震對文官的厭惡,這樣的性格,按照一般情況下來說,肯定是走不長久的。
所以,他才會傾向於舉薦藍元用。
但是,對於趙禎來說,一個只知道事事求穩,明哲保身的宦官,顯然不是他想要的。
玩笑著說了這麼一句,藍繼宗連忙拱手,道。
「官家說笑了,您乃是天子,元震區區內侍,怎敢同官家相比———
於是,趙禎這才收斂笑容,道。
「那就叫他過來給朕瞧瞧吧,藍元用既然在御藥院做事,就讓他繼續做著,
免得一時換了人,讓大娘娘用不習慣。」
似明似無的給了個暗示,藍繼宗立刻就明白過來,當下,也不敢再多開口,
即首道。
「謝官家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