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爺冷笑一聲,搖搖頭朗聲道:「既然衙內想要老朽晚年難過,那老朽也不客氣了。來人!」
隨著他這一聲斷喝,整個苦水井仿佛被捅過的蜂巢一般,頓時騷動起來。
不知多少人,手持棍棒網繩,從黑暗之中湧出,隱隱將種彥謀他們圍在中間。
種彥謀臉色頓時僵了起來。
他心裡並不害怕,而是憤怒。
種彥謀好歹也是林沖和魯智深親自調教,不論是江湖手段還是戰陣手段,他都胸有成竹。
別看這夥人將他們隱隱包圍,但種彥謀早已經找到了好幾處破綻,想要跑的話,隨時都能跑走。
只是清平世界,居然有人敢這麼囂張,難道禁軍和城防軍都是瞎的嗎?
然而種彥謀左右看了看,不僅城牆之上無人值守,連按道理要巡邏全城的捕快捕頭,一個都沒有。
真沒想到,在汴京城裡,居然還會有法外之地存在。
張三嬉笑的表情也收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常老爺:「常留意,你想死,不要拉著別人一起。這些朋友何其無辜,要陪你送死。」
常老爺獰笑著說道:「我死了,他們也沒飯吃,乾脆一起死了,倒也乾淨。老朽有個大膽的想法,和你們講和,恐怕是沒得講。但是如果能把你們這位種衙內弄死,說不定我們還有條活路。」
張三抿著嘴,大為後悔。
他根本沒想到居然會遇見這樣的局面。
誰能想得到,貧民窟的人,居然敢向帝國最高層的人露出獠牙呢?
種彥謀卻不覺得有什麼。
不管什麼人,被欺到頭上,免不了有種衝動,想要狗急跳牆,從不考慮後果。
就算是他自己,很多時候也想過大力出奇蹟,一炮解千愁。
這個常留意常老爺,倒不見得一定是要魚死網破,可能只是擺出這麼個姿態,想要種彥謀這邊服軟。
畢竟種彥謀只有一個人,他周圍的人都得優先考慮他的安危。
只是這常老爺為何能夠這麼果斷地與種彥謀翻臉……
種彥謀嗅到了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不會是太子吧……
想來想去,種彥謀覺得這個可能性倒是相當大。
種彥謀突然開口問道:「常老爺,你可知我是誰?」
常老爺笑著拱拱手:「不敢當衙內的尊稱,老朽自然知道您是老種相公嫡孫。尊敬老種相公,那是老種相公勞苦功高,和衙內倒沒太多關係。若是想從這方面說服老朽,種衙內還請閉嘴,不用浪費口舌。」
種彥謀笑道:「常老爺說得對,祖父歸祖父,我歸我。兩者關係不大,但是我祖父的信用想必還不錯,我的信用也還行,想必常老爺也知道我在梨園的名聲。」
之前種彥謀推薦很多梨園子弟參加「風月寶鑑」的評選,積累了好大的名聲。關鍵這個名聲就是很貼近底層人民,常老爺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常老爺兵不明白種彥謀要說什麼,困惑地問道:「然後呢?衙內想說什麼?梨園的名聲和我們毫無關係。」
種彥謀擺擺手:「這只是讓常老爺知道,我種彥謀說話是有用的,而且說話有信用,你可信我?」
常老爺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說道:「自然信種衙內。」
種彥謀換了個方向,又接著說道:「常老爺今年高壽?」
常老爺皺起眉頭:「六十有五。」
種彥謀點點頭:「今上三十有八。」
常老爺更加迷惑了,不知道種彥謀想要說些什麼,張口結舌。
種彥謀嘆了口氣:「我便說明白一些,常老爺百年的時候,今上估計還在壯年,太子還是太子。而且太子本身就為了防備今上猜忌,主動說東宮不需要安置百官,削減了幾次屬官。他不論給你怎樣的承諾,都不見得能兌現。」
常老爺臉色大變,又很快恢復常態,木然對種彥謀說道:「種衙內說什麼,老朽不明白。什麼太子?」
種彥謀也懶得揭穿他和太子勾結的事情,揚聲道:「各位街坊鄰居聽清楚了,我種彥謀,是皇帝的女婿,找皇帝要了一塊地!很大!請諸位同去耕地,我管你們吃飽穿暖,你幫我種地,每年地里的三成出息,我換成錢發還給大家!童叟無欺,皇天后土作證,有違此言,讓我種彥謀不得好死!」
種彥謀的聲音非常大,傳得很遠。
苦子井發出的騷動聲音比剛才好大。
連剛才常老爺的人出來的動靜,都沒有現在這麼大。
沒過一會兒,從四面八方湧來無數人潮,將所有人都圍在其中,七嘴八舌地問道:「衙內,我願意隨你去種地!」
「衙內,您看我如何?我曾經種過地!」
「衙內,看看我!我能幹活的!」
「……」
種彥謀這一下才慌張起來,趕緊向後退去:「大家別著急,我拿到的地很大,可以容納幾萬人耕種,你們慢慢來,不要擠!每個人都有機會!」
當人群如同大潮一般湧出的時候,常老爺的那幾十上百個打手頓時成了少數派,就像是海中的礁石一般,頓時被漲潮的海水淹沒。
張三李四,連同王貴都忙碌起來。
他們飛快地將貧民們拳打腳踢地分成幾條縱隊,一個個排好。
有識字的青皮趕緊跑去買了紙和筆,擺個台子開始登記姓名,用印泥錄指紋,發放告身。
另外有人被種彥謀派走,找到高衙內,讓他去戶部申領物資;找到李媽媽,讓她去戶部交割銀兩。
這次簡直是一蹴而就,真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種彥謀也沒想到自己吼這一嗓子會有這麼大的作用。
現在回頭想想,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老種相公本就是全大宋所有子民仰慕的對象。
像常老爺因為各種利益糾葛,會對種彥謀不屑一顧。那是因為他站得高看得遠,知道種彥謀並不足懼,特別是有太子做靠山的前提下。
但是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老種相公的孫子說出來的話,連懷疑都是有罪的。
他們本就對官家非常失望,對太子更是沒什麼好感。
但是種衙內說話,他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