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粟停頓了一下,仔細想想感覺不對,違反王法這事豈不是趙佶一個人說了算,就算真的有,也會在他的指點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且,真要較真起來,也沒規定學校必須學習聖賢書,有的鄉間連個正兒八經的學堂都沒有,只是一個教書先生,拿上兩本諸如《三字經》《百家姓》之類的書就開始教了。
也沒見有人覺得不好,不讓教的。
相比起來,種彥謀希望小學裡面教的東西可比這多,百家姓三字經都是小兒科,上面的四書五經以詩經,史記這種的也都有。
怎麼就落了一個不學聖賢,旁門左道的名聲了呢?
他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趙佶抬手制止了。
「好了,就到這裡,朕身體有恙,本以為是什麼大事值得兩位卿家興師動眾的過來,沒想到為了這麼點小事就如此折騰,唉.」
搖著腦袋,趙佶也不管汪藻掛在嘴邊的「不習教化,不沐聖賢,野蠻至極,歪門邪道」之類的話,展開摺扇便笑意盈盈的離開了偏殿,只留下了一臉憋悶的何粟。
回延福宮的路上,趙佶不動聲色的沖陳暢問了一句。
「陳大官,你覺得種小子搞的那個小學怎麼樣?」
之前懟歸懟,可這一出來還是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之前和何粟說的知道希望小學的事情,其實並不算真,因為他只是知道有這麼個小學,並不知道裡面到底教的什麼,雖然他八成也猜到了以種彥謀這個性子,給這小學起了這麼一個名字,教的應該不是什麼傳統的知識。
所以,在小學開辦過後,他都儘量不去理會那些遞上來關於小學的札子,只要事情沒鬧大,就擱置處理。
現在看來,似乎這小學讓東京的士子腦門炸了?不然怎麼會逼得汪藻和何粟都出馬,還是來皇宮求見他。
陳暢跟著趙佶一刻心思也不敢拉下,聽到問話,當即就腦袋轉了起來。
「官家要是問那些舍人,少卿們,內臣是不敢插話的,現在您問內臣,咱自然是直說了。」
趙佶聽著發笑,大手一揮:「直說便是!」
「駙馬的小學辦的是好!這點內臣絕沒有偏袒的意思,朝臣們常說要讀聖賢書,啟民智,可天下百姓如此之多,早已過萬萬之眾,那些聖賢書如果讓他們自己去讀,又有幾個能讀得懂?」
「底下百姓所需的並非聖人之意,而是用得到的東西,駙馬小學裡教的那些工匠之事,計算事務說起來確實入不了朝臣與官家的耳,可學成之後能有一技傍身,將來不至於餓死,這在百姓眼裡,就已經是個頂個的好了。」
陳暢也是底層出來的,所以他最是理解百姓的心生,當聽到種彥謀開辦小學時,他還特地跑過去看了看,旁聽了一節課,雖說裡面講的有些他是聽得一頭霧水,但這不妨礙陳暢對這小學的好感大增。
剛才汪藻與何粟抨擊小學,說得好像只能讀聖賢書,不然就算繼續做以前下賤的工作也不能讀書一樣,當時陳暢已是心中怒火中燒,恨不得上去給他們兩拳了。
現在找到機會訴說心聲,他自然是暢所欲言。
「嗯」趙佶緩緩點頭,忽的停了下來。
陳暢一愣,急忙跟著也停下來,望著趙佶的臉疑惑了。
趙佶吐出一口氣,似乎有些感悟,「走,咱們去那小學看看,看看汪藻這老匹夫說的歪門邪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歪門邪道!」
說完,他就抬腿走了,陳暢臉上一笑,急急的跟了過去。
鄆王府。
秦檜面色平靜的向鄆王趙楷報告著國子監的事情。
「前兩日國子監的學生去到那希望小學中瞧了兩眼,因為教學問題發生了矛盾,這幾日監內學生就此事討論愈演愈烈,已經驚動了汪少卿和何舍人。」
趙楷最近這幾個月很是頹廢,隨著種彥謀的得寵,他徹底重視起來這個強力的對手,對其的消息是到處打聽,可了解的越深,他越覺得自己希望越小。
趙構這個傢伙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和種彥謀如此親近的,甚至如今已經借著與種彥謀的關係讓父皇對他刮目相看了,自己因為種種事情導致太子之位遙遙無期,甚至連河北兵馬元帥的職位也沒有被冊封。
危機感在發現趙構的舉動後,直接被引爆了出來。
他抬眼看了秦檜,默默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繼續專注於眼前的棋局。
秦檜立在原地,站了老一會才被趙楷不耐煩的打發走,臨走時,他回望了一眼顯得有些門可羅雀的鄆王府,嘴角微微勾起,無聲的笑了起來。
和他哥哥一個樣,沒用.
秦檜離去,他要為自己的未來找一個下家,鄆王已經廢了,童貫嘛,目前來看還能與種彥謀斗個不相上下,可惜他年紀太大,種彥謀太過年輕,兩人根本沒有可比性。
要投靠,還的是種彥謀才行,就是,得想個好點的法子進去才行
國子監內,嚷嚷聲不斷,關於種彥謀希望小學的討論一直持續了好幾天,而且並沒有消弭下去的跡象,愈演愈烈,甚至於一個國子監學生想要闖進課堂講述自己的理論時,被駙馬府的人給架了出去,途中他氣不過,出手打了人,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
直接被駙馬府給扣在了那裡,皇城司的人過來也沒用,說是得讓國子監的大人物來領人,不然不放。
「我們太學生何曾受過此等屈辱!去歲在國子監辱孔的事還沒完,現在竟然膽敢扣押我們同窗,這口氣,你們咽的下去嗎?」
國子監內,一群學生圍聚在一起,連課都不上了,義憤填膺的看著站在石桌上的一個人影,此人約莫二十來歲,身上衣袍裝飾皆能看出非富即貴,而能在國子監就讀的學子,尋常富人是進不來的,所以此子必定是哪個勛貴家的公子。
他的喊聲蕩漾在國子監內,吸引了大量的學生出來,在一番鼓動人心的演講過後,從國子監內走出了一隊浩浩湯湯的太學生隊伍,目標嘛,當然不是駙馬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