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少年意氣,但是種彥謀這兩年的動作和做出的事情除去一些小瑕疵外,其餘都做的很完美,出身優越,少年英雄,迎娶帝姬,皇帝寵信,這在史書上可是王莽之流的模板!
鄧肅沒敢繼續往下想,像王莽那樣篡位不太可能,但是成為如周勃,霍光一類的朝廷重臣是很有機會的。🍭💜 ➅❾𝐒卄Ux.Č𝐎𝔪 🐜★
甚至,以種彥謀這種東探大洋,南下婆羅洲的進取思想,日後在海外裂土封王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他不禁心中慚愧,自己也算的上英才了,可是卻沉浸於腐儒之學上,往日還沾沾自喜,對自己隨意直言,不畏強權,看似有魏晉風骨,實則只能借山水來慰藉心中的失落算是看了個透徹。
「駙馬年不及弱冠便有如此大志向,鄧某不及也,只是鄧某想給駙馬提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鄧肅呼吸悠長,品味著種彥謀的話語,繼而問道。
種彥謀聞言,即刻點頭,「有何不當講的?志宏兄儘管直言!」
鄧肅瞭然,整理了下衣衫,開口說道:「駙馬以工業實事築基,兵戈戰事為骨幹,海貿商事為血肉,能做到此處,這已實屬不易,可唯獨缺了一樣東西,魂魄!」
「孔聖以儒學教天下,後世人皆學之,漢唐,盛世皆用,儒學雖已迂腐,但卻能穩定社稷,不使黎民心亂,此教化之功,無量也!」
確實,如果不是孔孟的儒家思想成為歷朝歷代治國的根本的話,這華夏大地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么蛾子,西邊的羌人,吐蕃人,北方的遊牧民族等等都會南下,沒有儒學一直作為漢人心中的後盾,華夏變成像歐洲那種分裂混亂的情況有很大的可能。
儒學的功勞不可埋沒,種彥謀必須承認,但是現在!儒學在大宋發展到了極致,文人的地位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這已經病態了,每一任開國的君主都會吸取前朝滅亡的教訓,給自己的國家制定一系列避免發生前朝悲劇的制度。
如唐滅隋後,開始大興科舉,因為李唐自己就是門閥世家,他深知門閥對國家的威脅,所以打擊門閥,推廣科舉,從底層寒門中吸取人才,藉此來維持,鞏固帝國。
而最後的結果呢?唐朝倒在了內部的動亂當中,安史之亂和黃巢起義將其徹底擊垮,越做越大的節度使最後不能制衡,只能滅亡。
宋太祖趙匡胤呢?他雖然出身官宦世家,但是成為皇帝靠的是自身的軍隊,是手下那一幫子兄弟,不然他又如何能陳橋兵變,如何能黃袍加身呢?
可趙匡胤登基稱帝,統一中原之後,是如何做的?他杯酒釋兵權,用各種手段將手下將領的兵權收了回來,隨後通過削弱相權,罷黜支郡,強幹弱支,內外相維,三年一易,設置通判,差遣制度等諸多方法加強了中央集權,並且抬高自唐末起就因為戰亂頻發而地位低下的文人。
這種種措施在趙匡胤看來肯定是完美無缺的,或者說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實際上,在維穩這方面,大宋做的確實沒的說,作為農民起義次數最多的朝代,依舊能保持住正統,甚至在皇帝被擄走的情況下還能南渡繼續維持一百多年的國祚,如果不是面對的敵人一個比一個離譜,大宋說不得能將華夏文明演繹到一個新的高度。
不過,這一切都會在不久之後煙消雲散,種彥謀知道歷史的進程,而且從目前情況來看,金人絲毫沒有因為他這個蝴蝶的到來而發生改變,在北方草原之上對遼人的攻勢依舊兇猛。
而以大宋的兵馬,如果他不加以阻止的話,想必會重蹈歷史上的覆轍。
「是極,孔聖之儒學功在千秋,如若沒有儒學,恐怕大漢也會走秦朝法家之暴政老路,華夏將會重回戰國亂世,再難統一。」
種彥謀肯定儒學的功勞,這讓鄧肅安下了心,他就怕對方是鐵頭娃,想要撞這塊早已被千年來無數文人士子修補過的鐵桶一般的南牆,現在看來種彥謀還算識相。
不過種彥謀下一句話卻是讓他當場石化,不能自己。
「但志宏兄要是讓我學習儒家思想,研究聖人之言的話,那還是算了,理學此道,吾不習也!」
鄧肅無奈了,不學理學學什麼?難道去翻先秦時候孔子,孟子,荀子等人的著作,嚴格貫徹他們的思想?
那叫獨尊儒術了,是漢代時候儒士們玩剩下的,到現在已經沒人玩了,大家要不是學周敦頤的濂溪學派,要不是邵雍的百源學派,再者就是張載,二程的理學了。
他試探著問道:「不知駙馬要學甚麼?是學濂溪先生還是學安樂先生?」
種彥謀心道;學?為何要學別人?周敦頤的愛蓮說沒把我害苦,學他作甚?要搞就搞一個大新聞,咱們自創一個學派!
「志宏兄眼界小了,你只看到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卻不知,這前人的樹未必就適合我們,眼下時局動盪,若是再死守著理學不放,只怕是自縛手腳任人宰割。」
這時,他忽的站了起來,衝著身旁的大陸澤暢所欲言起來:「程頤先生的理學我不敢苟同,但是程顥先生的『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知信皆仁也』我卻認為有幾分道理,萬物皆由我心,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此唯心之理也!」
「.」
靜,出奇的安靜。
鄧肅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如此振聾發聵,直擊人心的話語能從種彥謀這樣一個不濟弱冠,在兩年前還是一個紈絝子弟的口中說出。
萬物皆由我心,聖人之道,吾性自足.
這是一種全新的,他從未聽過的理論,張載,程頤,周敦頤,邵雍,王安石等人的理論大多是基於聖人書卷之上,加以自己的理解,形成一套獨特的思想。
而種彥謀所描述的,卻是另外一種我自求我道,不被聖人之言束縛,獨自一人在天地之間求得真理的理論,這簡直是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