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戲

  蔡太師的孫子被人打得頭破血流,掛在人家酒樓屋檐底下吹風。🐍🐝 ➅➈丂卄𝔲ⓧ.cσᗰ ♝☜

  這個消息太令人震驚,乃至幾乎沒人敢相信。

  但是蔡行就被綁成個粽子的樣子,掛在添福樓頂樓的屋檐底下,遠近幾十丈都能看得到,就算再難以置信,也不得不信。

  開封府很快就來到現場,還頗費了些手腳,才把這群太學生從屋檐下解下來。

  這伙太學生家裡都頗有些背景,被吊了一會兒工夫,各個屎尿橫流,直接被家人接了回去,只留人監督開封府推進案情。開封府想要知道情況,只能詢問現場陪酒的妓女。

  那些妓女哪裡認得高衙內和種彥謀?高衙內最近才開始涉足歡場,而種彥謀則根本就是個雛,理論知識一肚子,實際操作經驗零。所以無論府尹如何問,這些女子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無外乎是說一群兇徒手持棍棒湧上來,見人就打。

  開封府一籌莫展,正擔心太師府上的下人發難,卻意外地發現,太師府里居然沒有留人。

  府尹心中一動,想起在部里聽說的隱晦的消息,便有了決斷。

  「此事本府自會好生查訪,爾等且先回去,好好伺候你們家的公子,說不定本府還要問他們情況呢!」

  這幾家雖然有那麼點勢力,但都是依附於蔡京的家族,自然也稱不上是頂級豪門,只能不痛不癢地放了幾句軟中帶硬的狠話,灰溜溜地溜走了。

  府尹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蔡太師恐怕是快要倒了,也不知道陛下是打算小懲大誡,還是打算將太師徹底打倒。現在倒也還沒到站隊的時候,靜觀其變,未來才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查案?

  嘿!

  現在哪裡是查案的時候?且等老爺去探探詳情,聽聽今天的早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再說吧!

  開封府這邊敷衍塞責,一拖再拖,姑且放在一邊。

  汴京城裡的各處勾欄,雖然沒了風月寶鑑這個熱鬧看,但是之前入選的「梨園秀才」們的亮相,給勾欄裡帶來了一股新鮮的空氣。

  有新人,就有新戲。

  現在勾欄里一般唱的都是宋詞。這是個文明璀璨的年代,又是個明星凋零的時代。蘇東坡、晏幾道、秦觀、周邦彥都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碩果僅存而又被後世熟知的大詞人僅有李清照一個,還不在京都,而是在青州流連。

  種彥謀一時無處抄宋詞,只能勉強賦新章。

  「歐陽大家,蔡太師現在是這麼個狀況,您看看怎麼編個小曲子,讓大家傳唱一二,正好趁著這股關注度沒降下去,趁熱打鐵。」種彥謀將朝堂上的情況,和他將蔡行暴打的來龍去脈,都與勾欄的那些成名大家細細地說了一遍:「具體詞曲如何編排,就靠諸位了。」

  歐陽大家他們紛紛對種彥謀拱手致謝:「衙內願意為吾等梨園子弟發聲,吾等銘感五內。衙內有任何差遣,吾等梨園子弟責無旁貸,願為衙內效犬馬之勞。」

  種彥謀擺擺手說道:「言重了,我不過是做了點微小的工作,主要還要靠你們自己努力。」

  送走了幾位梨園大家,高衙內拎著一本書扇著風進來:「哎,這天熱得真邪門!老種,你事兒辦完了?我們出去找地方乘涼啊,別老折騰了!」

  種彥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咦?你居然看書了?看的啥?」

  高衙內一邊把書遞給種彥謀一邊催促:「哎,我領悟了個道理。要打人,就得占在道理上打人,這就叫做替天行道,打抱不平,對不對?我好好學學法,將來打人也能打得爽快!」

  種彥謀接過書來一看,卻是本《宋刑統》,全名叫做《宋建隆重詳定刑統》,是宋太祖詔令頒行全國的,類似於基本法的東西。到現在宣和年間,這本書已經增加了不少內容,變成厚厚一本。

  讓種彥謀意外的是,高衙內居然能看得下去。

  「嘿!」高衙內得意得很:「到時候我就帶人守在勾欄門口,看到時候我們重新辦好聲音的時候,那蔡行若是再來搗亂,我就能依法揍人,就算開封府都不能拿我的錯處!」

  種彥謀聳聳肩:「蔡行恐怕是來不了了。」

  高衙內迷茫地看著種彥謀眨了眨眼,顯然不解其意。

  種彥謀看向窗外,歐陽大家他們依然在種府流連,燕青那爐火純青的唱腔隱隱傳來:「卻說那蔡太師……年老體衰不肯去呀……只為蔡家掙榮華,卻把君王誤……」

  沒過幾天,汴京城的百姓們發現了一樁新奇事。

  各大勾欄同時推出長篇新戲——三國志。

  這戲曲可與他們之前聽的曲子、歌舞、唱詞大有不同,有布景有人物,有扮相有唱念做打,對於北宋的百姓來說,簡直是一場難以想像的視聽盛宴。更加厲害的是,這居然是每日連續的戲曲,今天接著昨天的戲,明天接著今天的戲,讓人慾罷不能。

  種彥謀的時代,戲曲文化已經成熟到巔峰,將這些理念說給北宋的這些梨園大師們一聽,他們就明白了其中的訣竅。當然,唱腔、唱詞、配樂都與後世京劇大有不同,但是觀眾反響都相當熱烈。

  在每出戲的中間,種彥謀又安排評書講演,將整本三國演義前因後果給串起來,講解給觀眾們聽。

  這就不僅僅吸引了普羅大眾,汴京城中的不少讀書人都被吸引了過來。

  諫議大夫李洵便是其中之一。

  他最近惡了蔡太師,雖然和高俅達成了合作,在朝中給蔡太師使了絆子,但也因此被同僚們排斥,每天形單影隻。

  現在事情暫時停滯了,童貫去江南核查情況,來回加上辦事兒無論如何都要一個月。而高俅則油滑得很,到現在都不肯給句準話,只說讓他靜候佳音。

  得罪了當朝首輔,李洵哪裡有什麼心情靜候什麼佳音?

  雖然現在還沒到落衙的時候,他還是換了身常服,偷偷跑到勾欄里來聽戲排遣心情。

  也不知道這齣戲是誰想出來的,真是令人沉浸其中,一見忘憂……

  嗯?

  李洵正在勾欄的雅座里端杯茶坐著看戲,只見這齣捉放曹剛落幕,卻不是如往常一樣,上來個評書先生接著說書。

  反而上來的是一個打扮得非常喜慶的老頭子,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上台說道:「諸位客官,連日來多謝列位捧場。且容我們的主角們歇一刻,喝口水潤潤嗓子,我來與諸位講講新聞!」

  這倒是勾欄傳統的劇目,大部分百姓對於時事的了解,都是來自於此。

  李洵心裡好笑,你勾欄里的人,能比我還知道新聞嗎?

  然而聽著聽著,他臉上的表情便駭然起來。

  那老頭不僅將朝堂之上的情況說得絲絲入扣,仿佛他就在旁邊親眼看見自己彈劾朱勔和禁軍一般。

  這又是哪位大佬在作法?

  李洵可不信有人有順風耳,千里眼。唯一的解釋,就是朝中大佬打算藉此形成朝野的輿論。

  正當李洵猜疑的時候,突然聽得一句:「年老體衰不肯去呀……」

  他心中一片恍然,猛地站起身來,連灑了一身茶水都顧不上,轉身就走。

  跟在他身後的長隨急了眼,趕緊喊道:「老爺,您去哪兒?」

  「蔡府!」

  「哪個蔡府?」

  「問的什麼蠢話!當然是小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