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湯餅店的外面,一個衣裳破爛,神色委頓的中年男子跌坐在台階下。💛🐜 6➈𝔰hⓊⓍ.ᑕ𝐨ⓜ 💋♟
「……那些遼人凶啊!雄州等地都在戒備,我家郎君覺得這是要起大戰了,擔心北方會被攻陷,就帶著貨物往汴梁走……誰知道啊……」
說話的是個年輕人, 他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淚水,哽咽道:「一出發郎君就有些慌,總是回頭看,說是遼軍怕是追殺來了……他以前見到過遼軍打草谷,殺咱們的人和殺豬狗似的,那時候郎君就怕的要命。」
這是以前被遼人嚇出來的毛病,而現在被遼軍大兵壓境給引發了出來。
這樣的日子不能太長, 否則人容易崩潰。
「就這麼一路來汴梁,結果在渡口時遇到了一夥賊人,不由分說就搶走了我們的貨物,還殺了咱們的一個夥計……」
年輕人回身看了中年男子一眼,無奈的道:「郎君當時去尋官府做主,可官府也找不到那伙賊人,郎君就瘋了,」
「貨……貨……哈哈哈哈!」
中年男子雙手拍打著地面,笑道:「禍事來了,禍事來了……遼人南下,這大宋要完蛋了,要完蛋了。」
眾人默然,夥計苦笑道:「郎君這陣子就這樣……只是咱們的錢都花光了,連郎中都請不起……」
他突然跪下道:「還請諸位員外賞些錢,小人也好帶著我家郎君去看看病」
「哦……」
圍觀的人馬上就走了幾個,剩下的人唏噓著,有人拿出了錢袋, 有人說道:「某窮, 不過卻知道城南有個郎中看這等病拿手……」
「多謝。」夥計叩首道謝。
「給, 好生帶著去看看吧。」
「錢不多, 不過……遼人真讓人痛恨啊!」
「那麼多年了,遼人竟然還這般囂張,真是……」
「不是說大宋不怕遼人了嗎?」一個男子給了幾文錢,神色悲憤的問道。
「是呢,說是在府州擊敗了遼人,遼人以後都會怕了大宋……所以咱們都高興著呢,某當時還咬牙弄了半隻肥羊,還有一瓮好酒,喝的大醉,這心中真是極為歡喜。可看到這人的境遇,哎!高興不起來了!」
那個中年男子在後面無意識的拍打著地面,抬頭喊道:「遼人來了!」
他拍打著地面,突然跪下,哀求道:「某願意給錢,別殺某……某家中還有老母……什麼?」
他側耳傾聽,詫異的道:「要小人去遼國?可小人老母尚在啊!」
「某不願意去,某不願意去!」
男子嚎哭了起來,喊道:「別殺某,某家中還有老母要奉養,某若是死了,老母無人照料會凍餓而死啊!」
沈安在看著,雙拳緊握。ஜ۩۞۩ஜ ஜ۩۞۩ஜ
男子的眉間全是驚惶,他爬起來,茫然看看左右,然後跺腳喊道:「快跑啊!遼人來了,他們來殺人了!快跑啊!」
說完他衝著右邊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衝著左右招手叫喊。
「遼人來了,快跑啊!跑慢都要被殺了。」
「快跑啊!」
夥計正在收錢,見狀把錢一丟,撒腿就追。
「郎君,沒遼人,遼人沒來!」
「郎君快回來!」
「……」
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前方,姚鏈詫異的道:「郎君,遼人竟然屯兵邊境了嗎?那他們的使者還來請大宋別插手他們和西夏之間的戰事……這個是什麼意思?」
沈安沒說話。
一個男子嘆道:「這人在先前就有些發狂了,後來遇到了劫道的就徹底發了瘋……咱們汴梁人說不怕遼人了,可在北方,那些百姓怕的瑟瑟發抖啊!」
一個老漢罵道:「那些狗曰的遼人怎麼還不死!哎!這樣的日子,啥時候才是個頭哦!」
「你去尋那個商人,找到後帶他去醫館……」
沈安神色平靜,姚鏈看看左右:「郎君,您身邊不能沒人。」
從上次聞先生伏擊沈安後,他的身邊幾乎就沒少過人。
「這是城內,快去。」
沈安揮揮手,然後獨自往皇城去了。♪🐠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他走到了皇城前,抬頭看著城樓上面。
沈卞當初也是這樣看著城樓,但卻帶著擔憂和憤怒。
——遼人兇悍,不能坐以待斃,大宋要練兵,要北伐!
——北伐!大宋不動手也是死!
——你等都被遼人嚇壞了嗎?為何低頭裝作看不到威脅?
——陛下,練兵吧!大宋需要強大的軍隊,去北方,去恢復幽燕,去奪回漢人的長城,去奪回漢人的國運!
沈安別過臉去,眨動著眼睛。
沈卞失敗了。
他咆哮、哀求都無濟於事,最終只得去了雄州。
遼人依舊在北方虎視眈眈,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打破大宋的籬笆牆,然後用馬蹄和長刀來奴役這個花花世界。
沈安覺得自己成功了,真的,無數次捫心自問,他覺得自己在一條正確的道路上行走,很穩健。
西夏的威脅被降低,遼人的威脅也被降低。
神威弩和火藥帶來的戰略平衡讓他沾沾自喜,暗自得意。
可今日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做的遠遠不夠。
百姓依舊懼怕外敵,許多人從骨子裡畏懼著北方的遼人……
是啊!遼人一旦傾國出戰,那就是投鞭斷流的威勢,誰不怕?
那些說不怕的宰輔們真的不怕嗎?
我怕嗎?
沈安抬頭看向北方。
當數十萬騎兵傾巢出動時,我會害怕嗎?
沈安低下頭,走了過去。
「某求見官家。」
宮中的趙曙正在和宰輔們議事,聽到沈安求見就笑道:「他去而復返,這是覺著自己的功勞被少算了嗎?」
「陛下,他可是才將打斷了不少人的腿。」韓琦說道:「他的功勞應當是差不多抵消了吧,若是再犯,臣就要彈劾了。」
富弼見不得韓琦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就說道:「他若是馬上就去立功呢?」
韓琦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過在前,功過不能相抵。」
富弼呵呵笑了,「那就是說沈安應當儲集功勞?」
儲集功勞有備無患,若是被人欺負了,那就果斷出手,往死里打。只要打不死就能免責。
這沈安也活的也太滋潤了吧?
趙曙也覺得有些古怪,而且這事兒是先帝弄出來的,也算是祖宗之法。祖宗之法自然不可輕動,但這般行事傳出去就是個笑話,旁人會詬病他這個官家,「這個……要不就告誡一番,取消了這個?」
「取消?不能啊陛下。」
「不妥不妥。」
「還是留著吧。」
「沈安年少,年少就容易衝動,若是沒有這個規矩在,臣擔心他遲早是去瓊州為官的命。」
「是啊!沈安少年大才,當為陛下所用,先帝立下了這個規矩,就是惜才,陛下,人才難得啊!」
幾個宰輔異口同聲的說不可取消,仿佛取消了之後,沈安就會變成一隻容易被欺負的小白兔,
可在趙曙看來,沈安那廝哪裡是小白兔?分明就是大蟲。
宰輔們異口同聲,不過是擔心沈安立功太多,最終功高不賞罷了。
趙曙算了算,從先帝開始,沈安立下的那些功勞若是都論功行賞的話,那麼沈安……
這時沈安正好進殿,少年人身姿挺拔,腳步矯健,仿佛多用點力就能飛起來。
少年宰輔?
扯淡!
那不是好事,對大家,對沈安都不是好事。
所以還是捏著鼻子讓他去犯錯吧。
「陛下,皇城司的人瀆職。」
這是沈安第一次衝著皇城司開火,趙曙一怔,問道:「是何事?」
皇城司最大的作用就是監察天下,若是瀆職,定然就是外面發生了什麼大事。
沈安說道:「遼人在邊境屯兵了,皇城司並未上報。」
韓琦笑道:「遼人在邊境屯兵是常事,倒也無需驚惶。」
「下官不驚惶,可百姓卻慌了。」
沈安說道:「一個商人被嚇壞了,帶著貨物往汴梁跑,在路上遇到了劫匪,貨物全數被劫,人也瘋了……他剛才在城中叫喊,說是遼人來了,讓大家快跑。」
眾人默然。
「太過膽小了些。」韓琦有些唏噓。
「百姓本就膽小。」沈安駁斥道:「遼人一邊派出使者讓大宋保持中立,一邊卻屯兵邊境,顯然是不相信大宋……」
「沒有誰相信誰。」韓琦覺得沈安想的簡單了些,「咱們不信遼人,遼人也不相信咱們。」
「但遼人此次屯兵卻不是防備大宋,而是威脅。」沈安有些怒火,「他們是文武之道一起上,先是派出使者,這是文。隨即屯兵,這是武,耶律洪基是在問大宋……」
沈安看著趙曙,眼中的怒火再難掩飾,「他在問大宋,是要戰還是和。這是恥辱!」
趙曙當然知道這個,所以他的神色冷冰冰的。
沒有誰樂意被威脅,正如同後世一樣,大佬屯兵邊境,然後派出使者問你服不服,不服哥就抽你。
「遼使還在路上,若是他回到了遼境,那些遼軍肯定會配合造勢。」
曾公亮也覺得憋屈,不過卻認為此事不算嚴重,「置之不理就是了。」
大宋面對這種情況的經驗比較豐富,裝傻子就是了。
可沈安卻想到了今日的那個商人,想到了那些百姓的無可奈何。
「陛下,臣請率軍去北方,以牙還牙!」
呃!
韓琦愕然道:「以牙還牙?」
沈安點頭,「是,他們不是喜歡威脅嗎?如此大宋也威脅一把如何?」
趙曙脫口而出道:「遼人正在和西夏人交戰,大宋突然屯兵邊境,這是……耶律洪基怕是會發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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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