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人善人欺天不欺

  但她只猶豫了一瞬,就笑道:「沒有,你聽錯了。🐉💎 ❻➈𝕊ĦU᙭.¢𝔬ᗰ ♛👻」

  可梁缺卻從這猶豫的一瞬中看出了端倪,他喘息道:「那個雜種……娘,那個雜種怎麼能考過發解試……不能啊!」

  他的母親嘆道:「大郎,那是發解試, 國子監的發解試,此次那些權貴子弟都沒過呢!」

  梁缺一聽竟然就樂了,「娘,那沈安要倒霉了,他要倒霉了……」

  ……

  經過漫長的艱苦學習,沒考中的學生身心俱疲,考中的學生也是強弩之末,所以太學放假了,給大家一個修整的時間。

  但門外卻有些人不願走。

  「這是舞弊!」

  「有人舞弊!」

  「國子監的發解試不公,官家啊!您看看吧,有人竟然敢在發解試上舞弊!」

  「……」

  這些叫喊的都是權貴子弟,附學太學之後參加了發解試,可結果出來了,他們竟然一個都沒中。

  「那蘇晏的愚蠢連咱們都知道,可他能中,咱們竟然不中,此間定然有情弊!」

  「回家!」

  一個男子喊道:「回家讓長輩做主!」

  「好!咱們那麼多家人,國子監上下誰能擋得住,走!」

  「……」

  ……

  歐陽修很頭痛。

  「知府,外面的是梁缺的父親……狀告蘇晏毆人重傷,有人庇護於他,讓他還能參加發解試,而且竟然還中了。」

  邊上的小吏指著狀紙上的人名介紹著情況。

  司馬光就站在邊上, 木然看著。

  「君實怎麼看?」

  司馬光當時在現場,這事兒自然要找他問話。

  「下官……當時下官趕到,就見到那蘇晏騎在梁缺的身上, 揮拳毆打……拉都拉不住……狀若瘋狂。」

  司馬光用最平和的語氣說出了這些話, 然後木然的道:「此事眾目睽睽,無需問話。」

  他習慣了用這種語氣和上官說話,這得益於當年龐籍對他的鼓勵。吧書69新

  龐籍最高做過宰輔,所以司馬光自然認為這天下就沒有自己不能說的人。

  歐陽修以獎掖後進而出名,所以他並未發怒,而是微笑道:「為何鬥毆?」

  審案子得問動機,司馬光木然的道:「說是梁缺羞辱了蘇晏的亡母……」

  嘖!

  歐陽修有些腦殼痛了。

  「辱人父母……此事毆打……只要不是重傷倒也可以無視……」

  現在是不重傷就沒事,早些年秦漢時,你要是辱人父母,那可不是毆打你,而是要宰了你。

  漢代時甚至為父母報仇殺人可脫罪,這是啥意思?

  就是讓你別嘚瑟,有本事咱們當面鑼對面鼓的干,別和我父母嘚瑟,不然老子宰了你。

  司馬光垂眸道:「下官本想先拿了蘇晏,可沈安卻橫插一手……他是國子監說書,郭謙他們沒話說,下官也不好說些什麼,只能等考完了再說。」

  這話直接把責任全撇清了。

  官場從來都是修煉場,別相信老好人能做官,若是能,他們也做不了大官。

  歐陽修皺眉道:「官家在盯著發解試,罷了,老夫進宮一趟,請官家看看……」

  他起身出去,才走出幾步又回身道:「君實跟著老夫來。」

  這個不是大案子,可歐陽修卻要提攜司馬光一把,當真沒有辜負他『專為後進讓路』的風評。

  司馬光猶豫了一下,歐陽修笑道:「怎麼……老夫難道使喚不動你嗎?」

  司馬光微微頷首,然後跟在了後面。

  「……那蘇軾估摸著要回京了,只是官職也不好安排,老夫準備勸他別去赴任……」

  「為何?」

  「官家有意開制科,若是能考中,不比狀元差……」

  制科是皇帝特地開的考試,人數少,目的性強,一次錄取幾人,而這幾人往往會受到重用。

  進宮很順利,等見到了趙禎時,歐陽修就把事情全盤托出。

  「……陛下,不是臣不敢做主,而是……那蘇晏過了發解試,要慎重。」

  說完後他發現陳忠珩的面色有些古怪。

  輕浮!

  歐陽修和司馬光同時盯住了他。👊♘ ➅➈𝐒ĦỮ𝐱.匚𝕆爪 🐝🎄

  對內侍的警惕是北宋重臣們的一致目標,帝王但凡對某個內侍流露出不該有的姿態,保證奏疏會淹沒了那人。

  唐末時,帝王本是想借用內侍來幫襯自己,可最後內侍權利膨脹,卻尾大不掉,最終帝王、內侍、藩鎮三方牽制之下,大唐再無復甦的可能。

  陳忠珩察覺到了他們的凝視,就不自在的端著臉,心想你們都是賤皮子,不能給好臉。

  果然,他一端著臉,歐陽修和司馬光就轉移了注意力。

  趙禎在沉吟著,看著特別認真。

  這個皇帝好啊!不但謙虛,而且做事認真,當真是大宋之福……

  歐陽修還在心中讚美著,可趙禎卻在發愣。

  他竟然毆打了同窗?

  那個誰……梁什麼來著。

  他竟然把那人毆打的那麼慘?

  那個老實的少年竟然也會發飆嗎?

  好啊!

  「陛下,沈安有奏疏進上。」

  外面來了人,陳忠珩去接了奏疏,然後回身進來。

  趙禎沒關注這個,他在想著那一日見到的蘇晏。

  那個少年的臉上總是掛著傻笑,誰都能去指使他……

  不管旁人做了什麼,他好似永遠都不會生氣,正如……

  朕也是如此。

  可朕不是不生氣,而是知道生氣無用,所以只能憋著。

  你出手了……

  朕怎麼感覺那麼暢快呢?

  母親。

  你的母親是被雷擊而死,朕的母親卻是隱姓埋名而死,若非是事情被揭穿,朕一生都將會奉那個女人為生母,死後也無顏面去見母親。

  母親……

  趙禎想起了那個躺在水銀里的女人。

  那是朕的母親啊!

  當年幸而趙元儼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朕。

  趙元儼的兒子就是趙允良,孫子就是趙宗絳。

  趙禎抬眸,眼中冰冷。

  若非是有此功勞在,趙宗絳哪有資格做皇子備選?!

  誰敢辱朕的母親,那就是天崩地裂,朕不吝殺人!

  他看向了歐陽修,問道:「那蘇晏為何打人?」

  歐陽修心想某先前不是說過了嗎?

  但他不敢懈怠,就再次說道:「那梁缺提及了蘇晏的亡母……」

  「打得好!」

  歐陽修一怔,不敢相信的抬頭看著皇帝。

  司馬光的眼中多了怒色,說道:「陛下,那蘇晏窮凶極惡,臣到的時候正好看到他在毆打梁缺,那模樣……當真是窮凶極惡,臣呼叫住手也無用,臣……」

  「換了朕也不會停手!」

  趙禎從未享受過生母的慈愛,所以極為艷羨那些母慈子孝的人家。

  所以他這話說的很是暢快。

  不,是痛快!

  「陛下……」

  在大宋,勸諫皇帝是一件美差,拿準時機,看準事件,果斷下手,那你就有五成的機會成功,然後從此就走上了人生巔峰。

  司馬光就準備進諫,神色微怒。

  「嗯?」

  趙禎看著他,眼中多了不明之色,說道:「為人子者,怎能坐視旁人羞辱父母?」

  這話沒錯。

  「可陛下……他下手太狠,那梁缺很是有望過了發解試,就因為受創過重,只得放棄。」

  「他不狠!」

  趙禎的眼中多了笑意,「那孩子是個老實的,朕說他是實誠君子,自然是見過……」

  當時司馬光讓人進奏此事,得的結果就是『實誠君子』。

  蘇晏是實誠君子。

  君子打的人,自然就是小人!

  司馬光微微皺眉道:「陛下,臣也親眼目睹那蘇晏兇狠的模樣。」

  趙禎看了他一眼,心想換個皇帝,憑著這話就能讓你滾蛋。

  他覺得自己真的是太仁慈了。

  「朕見到那孩子的時候,他正在被人呼喝著做事,誰都能指使他……」

  那個饅頭真的好吃啊!

  「太學饅頭真好吃。」

  皇帝又口滑了。

  陳忠珩乾咳一聲,趙禎不滿的道:「咳什麼?」

  他緩緩看了一眼沈安的奏疏,上面只有一行字,他不禁就念了出來。

  「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

  啪!

  他只覺得這話雖然沒有什麼文藻,可卻說到了自己的心窩子裡。

  所以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這話極好,朕看了只覺得胸中暢快!」

  司馬光只覺得胸中煩悶,正準備說話,邊上的歐陽修卻搶先說道:「那此事……」

  「無事!」

  「可梁缺哪裡?」

  趙禎抬頭,目光有些冷,「那等人,就算是考中了進士,朕也不屑用。」

  他嘆息一聲,語重心長的道:「用人首重心性,心性不好,大才亦是大害。」

  得!

  梁缺完了。

  有官家的這番話在,梁缺就被打上了心性不好的標籤,以後不可能再有前程。

  歐陽修直至出宮時都還在念叨著那話。

  「人善人欺天不欺……這話說的極好,意境在佛與儒之間。」

  歐陽修贊道:「沈安果然是在國子監里歷練出來了,這話就是明證,老夫當……」

  他猛地收住了話頭,然後尷尬的道:「君實為何不樂?」

  老先生老眼昏花,但卻感覺到了身邊的司馬光心情鬱郁。

  「沒有的事,下官只是在想著陛下先前的話。」

  「好,多想想。」

  歐陽修眨眨眼睛,說道:「前面是誰?」

  「是富相。」

  「富弼?他腳步匆匆的作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