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3章 好兄弟,隱忍

  呂誨得知消息後不禁笑噴了,然後去尋了司馬光。

  「還正兒八經的去請示了官家,官家答應了。」呂誨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司馬光坐在那裡,神色淡然,恍如老僧, 他緩緩道:「沈安弄的東西,你以為簡單?」

  呂誨說道:「小報以往有人弄過,沒人看,他沈安財大氣粗,估摸著敢弄幾千份出來,可弄出來有何用?更衣時擦屁股吧。」

  他說的粗俗, 司馬光微微皺眉, 「你不懂。」

  呂誨不悅的道:「某怎麼就不懂了?」

  「因為你不知道裡面的事。」司馬光覺得呂誨這人半點長進都沒有,謀略更是奢談, 「盯著就是了。」

  稍後有消息,說那份小報叫做北邙報。

  「哈哈哈哈!」

  呂誨笑的不可抑制,「北邙報……那上面全是屍骸,是弄給死人看的嗎?哈哈哈哈!」

  司馬光都忍俊不禁,搖頭微嘆,「這名字聽著就晦氣,誰會去看?」

  來人說道:「是韓相公親筆題寫了小報的名字。」

  呂誨一怔,「韓琦……他不覺得晦氣?」

  司馬光眼角抽搐,覺得韓琦絕對是被沈安給忽悠了。

  「某就等著看笑話了。」

  ……

  沈安召集了小團體成員議事。

  趙頊最後來,「我事多。」

  「不就是等著做爹嗎?」沈安一臉的不屑。

  蘇軾怪笑道:「現在期待,等孩子出來有的頭疼。大郎出生後的那陣子,某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趙頊想了想,「我卻不會。」

  扯淡完畢,沈安說道:「今日叫了大伙兒來,就是有個事, 某這裡準備弄一份小報, 小報里某準備雜七雜八的都寫一寫,子瞻, 以後你的詩詞文章出來,不要先告訴別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們先弄小報上去。」

  「好說!」蘇軾一臉的無所謂,「要多少?」

  眾人無語。

  蘇仙的文采那就是趵突泉,不,就是黃果樹大瀑布,鋪天蓋地就沖了下來,他自家都擋不住。

  這就是天賦碾壓!

  沈安看向王雱,「元澤,百姓愚昧,信奉神靈大多茫然,你佛道雙修,寫一些相關的文章,開解一番那些信徒。」

  王雱淡淡的道;「小事,某更期待有人來和某說說佛道之事。」

  誰敢和王雱談佛論道,保證會掩面而歸。

  這是智商碾壓!

  沈安看向了折克行……

  折克行很無奈的道:「安北兄,小弟那個……詩詞文章都不行,至於佛道,小弟殺人太多,怕是神靈不佑。」

  這個也是哈!

  不過沈安是何等人?號稱蝗蟲腿上都能刮出二兩油的狠角色,哪裡會讓折克行偷懶。

  「朝中以後對外有征伐,在不泄密的基礎上,你也寫些文章分析一番,好歹也是養望。」

  如今折家已經打散了,折克行只管盡情施展自己的才能,而無需擔心被忌憚。

  折克行應了。

  沈安最後看向了趙頊,「你……」

  趙頊很光棍的道:「我在宮中,難道能寫些宮中之事?」

  「不能。」沈安不覺得現在就開始凡人化皇室是好事。

  大宋皇室的威嚴大概是歷朝歷代最低的,再凡人化一番,就不成體統了。

  但他也不想放過趙頊,「要不……你寫一些自己的事?譬如說你今日讀了什麼書,明日參政有何感悟,只管往憂國憂民的地方寫……罷了,此事不妥。」

  皇子還是低調些最好,免得引發趙曙的反彈。

  趙頊苦笑道:「是啊!不過你這裡就兩三人,寫出來的詩詞文章難道能支撐一份小報?」

  「某的手段還沒上。」沈安淡淡的道:「這份小報要緊的是為新法說話,讓天下人知曉新政的好處,知曉新政是如何實施的,如此那些官吏士紳再想去哄騙百姓就難了。」

  趙頊贊道:「這是個好主意。新政到了地方後,大多實施的不錯,可也有少數地方的官吏陽奉陰違,這些都有賴於巡查御史去發現,可終究不能面面俱到。而有了這份小報就不同了,到時候……可百姓不識字啊!」

  他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王雱卻搖頭,「你忘記了那些說書人!」

  趙頊恍然大悟,王雱繼續說道:「你以為安北兄弄了說書人出來就只是為了那些小說?那他吃飽撐的。此刻小報一出,每日托驛站送到各地去就是了。隨後各地的酒肆客舍都能讀報,甚至可以尋個攤子讀報,順帶還能帶來生意,誰不願意?」

  這貨太過聰明,一下就看出了沈安的布局。

  「只是有個事。」王雱說道:「舊黨那邊怕是不會消停。」

  「是啊!到時候兩邊都弄了小報,爭論不休。」趙頊覺得這事兒弄不好就是黨爭的另一種形式。

  「你覺著……」沈安用那種很不屑的姿態說道:「你覺著他們還比我會弄這個?」

  呃!

  趙頊看著他,點頭道:「我信你。」

  玩報紙而已啊!

  沈安很輕鬆的道:「安心,某會讓你們看到什麼叫碾壓!」

  「某也信安北兄!」王雱很堅定的道。

  「某也是如此。」折克行更是不消說。

  蘇軾笑道:「安北若是不行,某就多些寫詩詞文章罷了,難道還會輸給那些人?」

  都是好兄弟!

  沈安含笑,也不說道謝。

  一切都在不言中。

  「只是誰來管這個?」王雱提出了問題,「某管著書院,無暇分身,你自己懶得不像話,子瞻有公事……誰來管?」

  「某不懶吧。」沈安覺得這個評價有失偏頗。

  「呵呵!」

  眾兄弟回以呵呵。

  沈安笑道:「給你等介紹一員悍將。」

  他對莊老實點點頭。

  「誰?」折克行一聽到悍將就興奮,看樣子恨不能尋那位悍將對練一番。

  稍後來了個男子,卻是章惇。

  「這位章惇,字子厚。」沈安笑吟吟的,心情很是愉悅。

  「你就是當年棄官而去的章惇章子厚?」

  眾人都覺得當年章惇的行徑荒謬,但孤傲的王雱卻覺得理所當然,有些找到同類的快樂。

  章惇最出名的就是這件事兒,此刻被這個小團體的人矚目,他依舊沒有絲毫失措,「是。」

  王雱贊道:「還不錯!」

  王雱難得誇讚人,但章惇不知道啊!所以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就說道:「某不只是不錯!」

  王雱一怔,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情況,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措。

  「哈哈哈哈!」

  蘇軾突然大笑了起來,接著大家都在笑。

  王雱黑著臉道:「很好笑嗎?」

  「當然好笑!」沈安也在捧腹大笑。

  王雱起身道:「書院裡有事,某先回去了,小報之事回頭某讓學生們也出出力,好歹有什麼好東西也發出去嚇唬嚇唬那些人。」

  「好。」沈安起身相送,「你回去告訴那些學生,最好寫一寫雜學對這個世間的認知,也算是給百姓普及一番。」

  掃盲不只是文字,更需要清掃那些蒙昧的舊觀念。

  而雜學龐雜,正好承擔這個任務。

  「安北兄,你就等著這一刻吧?」王雱笑道:「當年你就琢磨過報紙,可卻一直沒有弄出來,如今想來……當初舊黨的勢力龐大,新政並未看到成效,若是弄了這樣一份報紙出來,定然會引發舊黨的反對。

  而如今新政已然卓見成效,此刻推出報紙,你的目的……」

  他看著沈安,「你並非僅僅是為了宣傳新政,更多的是要宣傳雜學!」

  呵呵!

  沈安只是打個呵呵。

  「某從未見過誰有你這般隱忍,數年間隻字不提,只等一朝機會來臨,你就借著新政的名頭推行雜學。安北兄,某發現你在推行雜學時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個垂垂老矣的傢伙,一步一回頭,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被誰弄死。」

  王雱突然拱手,肅然道:「某以前孤傲,不以為然,此刻卻明白了。若是你當初就大張旗鼓的宣傳雜學,不只是舊黨要反對,韓琦等人也會反對,他們就算是不下手,可也會坐視舊黨的人對你和雜學下手。」

  「那是道統啊!」沈安百感交集的道:「元澤,新政只是術,只是治標,若是要標本皆治,雜學才是最好的藥方。可某若是大張旗鼓,政事堂里除去包公之外,不會有人支持某!你可知道?」

  「某知曉了。」王雱突然躬身,「安北兄,小弟……佩服之至。」

  沈安笑著扶起了他,「一步步的,雜學也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元澤,你功莫大焉。」

  王雱抬頭,「某不如你!」

  在王家有個說法,天下人都無法讓王雱低頭。

  但今日他卻低頭了。

  「你我兄弟,說這些作甚?」沈安笑道:「你到時候審核一番,弄些雜學對世間的認知,某估摸著會受歡迎。」

  王雱點頭,「某以為,呂誨等人定然會東施效顰,如此,你可早做準備。」

  「你放心。」沈安很是自信。

  王雱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手段?」

  「比如說……他們喜歡用雕版,而某用活字……」

  沈安笑的和一個老狐狸般的得意。

  「沒關係的吧。」王雱覺得沈安過於樂觀了,「雕版字型優美,再說了,十天半個月才出一份,他們不怕這個。」

  「誰告訴你十天半月才出一份了?」

  「那多久?」

  王雱已經走出了沈家。

  「每日一份。」

  王雱瞬間就為舊黨默哀了一瞬,「他們要哭了。」

  因為政治觀點的不同,舊黨一直執拗的堅持購買雕版書籍,許多人發誓此生不會看一眼活字印刷的文字。

  等北邙報開始發行後,舊黨絕對會跟隨,但他們將面臨著一個很尷尬的問題。

  ——是用雕版還是活字?

  就算他們有錢弄雕版,可時間不趕趟啊!

  每天一份報紙多少字?多少版面?等你雕版雕刻結束時,都特麼天黑了,你報紙給誰看去?

  可若是用活字,那就是活生生的打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