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9章 沈安北仗義

  陳松沒想到沈安竟然會請自己飲酒,開始有些疑慮,但想到沈安那天都沒動自己,於是就安心了。

  他一路出去,還大張旗鼓的說自己是應邀去沈家做客。

  這是狐假虎威。

  那個老吏冷笑道:「某看他此去怕是回不來了。」

  得他教導的小吏問道:「為何?那沈龍圖若是要動手,也不必等著今日吧?」

  老吏笑道:「那些鄉兵這幾日在城中轉悠, 你以為是做什麼的?」

  小吏說道:「不是轉悠嗎?」

  「轉個屁!」老吏恨鐵不成鋼的道:「軍中的規矩大如山,到了地方沒有上官的許可,他們能滿街這麼晃悠?老夫看他們是在尋陳松的把柄。」

  小吏心中一驚,「沈龍圖斷人的腿……您是說,他要師出有名?」

  「當然。」老吏撫須微笑,有些諸葛孔明的意思, 「若是在別的地方,沈龍圖可能會直接出手, 可這裡是徐州,是他的老家,再怎麼他也得有個藉口,給家鄉父老們一個交代。」

  小吏全明白了,幸災樂禍的道:「怪不得某說沈龍圖怎麼會請他陳松飲酒,好大的面子,原來是藉口?」

  「當然是藉口。」老吏看看左右,低聲道:「小子,若是陳松被沈龍圖收拾了,誰最有可能接任參軍之職?」

  小吏想了想,「卓輔。」

  「眼力不錯。」

  老吏的誇讚讓小吏歡喜不已,有些小得意,可隨即就被拍了一巴掌。

  就在他捂頭髮蒙時,老吏沒好氣的道:「那你還不趕緊去他那裡撞鐘?」

  小吏還在發愣,老吏嘆道:「先前卓輔想尋人去灑掃,可陳松壓他壓的厲害, 沒人搭理, 你此時去了,等他上來自然視你為心腹, 還等什麼?」

  小吏這才恍然大悟,尋了掃帚後,一溜煙就跑了。

  老吏笑了笑,「哎!老夫老了,這個機會就讓你去,只想你以後得意了,記得照拂老夫一把!」

  ……

  陳松一路到了沈家,進了偏廳後,見沈安和沈橋都在,就笑著行禮。

  「此事……」沈橋不知道沈安叫了陳松來為何,但想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施恩,讓此人以後照拂徐州沈家。

  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知州馬興也能囑託,可他在這裡待不了幾年。而陳松這等人就是地頭蛇,以後會長期留在徐州。他是管刑獄的,人脈寬,正好照拂沈家。

  陳松這一路上也是這般想的,所以行禮後就說道:「此後沈家有事只管說話,某在徐州這塊地方多年,不管是潑皮還是僧道,都有些情面。」

  他覺得自己算是攀附上了沈安這棵大樹,不禁歡喜不已。

  某不經意坑了沈家,竟然還能得個好處,這就是命啊!

  他覺得老天爺在看眷顧著自己,不禁意氣風發。

  沈安看著他,淡淡的道:「你在徐州任職司理參軍期間,受賄二十餘起,涉案錢財數百貫,可知罪?」

  瞬間陳松就想通了所有的事。

  原來沈安不是不想動手,而是在尋找整治某的證據。

  現在證據到手,他要對某下毒手了。

  想到這裡,陳松一邊往後退,一邊面色大變的道:「你不是知州,你無權收拾某……」

  呵呵!

  沈安笑了笑,門外出現了黃春。

  沈安淡淡的道:「打斷兩條腿,丟在外面,讓那些人看看。」

  「救命!」

  陳松尖叫了起來,沈橋瞠目結舌的看著黃春一腳踹翻陳松,然後獰笑著一腳一腳打踹下去。

  那斷腿的聲音聽的沈橋頭皮發麻,不禁閉眼。

  可他卻聽到了急促的呼吸聲,睜開眼睛一看,卻是沈彬。

  沈橋在孫兒的眼中看到了崇拜,不禁嘆息一聲。

  稍後他問道:「安北,你這般……可會被責罰?」

  沈安搖頭,「如今整個天下都知曉北伐不可避免,一旦北伐,某的功勞定然不小,此刻消磨些,朝中的君臣只會歡喜。」

  還能這樣?

  沈橋的三觀都被顛覆了。

  稍後他一家子聚攏說了此事,大家都驚呆了,隨即歡喜。

  「爹爹,安哥打斷了陳松的腿丟出去,這是示威呢!」

  「嗯。」沈橋當然知道這個,所以很是感激,「安哥說他的功勞很多,所以要打斷幾條腿方能消磨些。他還年輕,若是論功怕是連宰輔都做得,所以自然要消磨些去。」

  眾人恍然大悟。

  「從明日起,該做生意的就好生做生意。該讀書的就好生讀書。」沈橋沉聲道:「老夫不求你等如安哥這般有出息,可好歹也不能太差了,回頭讓人提起徐州沈家,也得贊一聲好,如此老夫死也瞑目。」

  第二天沈安一家子就出發了。

  天色大亮,城中的行人稀稀拉拉的,看到車隊後都有些目光複雜。

  「這是衣錦還鄉吧?」

  看著那些羨慕的眼神,楊卓雪想到了衣錦還鄉這個詞。

  果果搖頭,「哥哥此次好生老實。」

  楊卓雪一想也是,「你哥哥每次出手總是能震動一方,此次竟然只是打斷了陳松的腿,古怪。」

  就在大車剛出來沒多久,一個消息傳來。

  「沈安捐了兩萬貫,用於徐州孤老。」

  城中頓時一陣喧譁,隨後有人開始去追車隊。

  但稍後又有一個消息傳來。

  「沈安捐了三萬貫,用於徐州子弟讀書。」

  這一下連有些埋怨沈安私下動手的知州等人也坐不住了。

  「沈安北這般眷顧鄉梓,某卻在責怪他……速去,快馬趕去攔住他,老夫馬上來。」

  除非是有緊急事務,否則街上是不能打馬疾馳的,可馬興卻開了先例。

  馬蹄聲驚動了行人,那些知情的都喊道:「要攔住沈龍圖!」

  徐州人是記情的,大伙兒都帶著東西出門了。

  沈安被攔截在距離城門一百多步的地方。

  面對著這些官民,他拱手道:「沈氏一族在徐州多年,某如今雖在汴梁,可也時常掛念此地。家母也在此地長眠。所以沈某希望徐州一地能更加繁茂,如此家父和家母在天之靈,想來會倍感欣慰。」

  「沈安北……仗義啊!」

  「不,是孝順!」

  「對父母孝順,對鄉親親,此等人,他不發達,誰發達?」

  從此後,徐州一地的沈家人備受照拂,而梁氏的墳塋無人敢動,鄉人路過都會自發的清理一下周圍,後來有人在周圍種樹,數十年後,蔚然成林,成為地方一大景觀。

  ……

  出雲觀里,舍慧蹲在爐子邊,手中拿著一塊鋼錠在琢磨。

  他的身邊蹲著個黑臉的道人,道人用小石塊在地上寫寫畫畫的,畫出了些數字和弧線。

  「怎地還是有些不夠軟呢?」

  舍慧琢磨了許久,遺憾的放下鋼錠,回身見黑臉道人還在地上寫寫畫畫,就說道:「捨身,此事貧道覺著不對,怕是不妥。雖然皇城司暫時護住了你,可那些人卻在外面鼓譟,說這是什麼……違律。」

  他吸吸鼻子,「違個屁的律,只是你那一腳太狠了些,那人的臊根說是爛成一團,後來腫成了一大坨,郎中說不割了保不住……哎!可那家人卻不舍,說是割了可憐。

  如今此事麻煩了,貧道怕道兄也沒法子,所以……」

  他從懷裡抓了一把,抓出了一個錢袋。

  「這些錢貧道也沒數,不知道有多少,不夠你只管說。這一路你小心些。」

  他說著就把錢袋遞給捨身,起身道:「趕緊吧,好好吃一頓,晚些天黑就走。」

  捨身抬頭,茫然道:「師兄,去何處?」

  舍慧撓撓頭,「以前有個道人在咱們出雲觀寄宿,當年貧道還是個弟子,和他交好,這不後來他走了之後還有書信往來。此人貧道覺著可信,這是書信,你只管拿著這個去尋他,在那邊住幾年再回來。」

  捨身沒想到舍慧想的這般周到,不禁哽咽道:「師兄,貧道以為你整日只知道煉鋼,忘卻了咱們師兄弟的情義,誰知道你竟然早就為貧道做好了打算,貧道……」

  舍慧給人的印象就是古板、專注,他專注到了認為紅塵都是虛幻的程度,只顧著鑽研鋼鐵。

  而舍慧也不負眾望,除去煉鋼鐵之外,其他事全數丟給了舍情,連沈安請他出手干私活都得給些好處。

  這樣的人大家都覺得沒啥指望了,只適合供起來,當做是吉祥物。

  失望越多,當得到了那一刻,感動就越多。

  捨身的淚水止不住的流。

  「別哭了。」舍慧不耐煩這個,皺眉道:「吃頓飽飯就上路吧。」

  捨身點頭,就去了飯堂。

  一頓讓捨身覺得可以三日不食的飽飯後,他打著嗝,背上了包袱,隨後去尋舍慧。

  此刻天色已經黑了,舍慧正在看書,他一邊看一邊用紙筆計算,很是專注。

  「師兄。」

  捨身走了進去。

  「捨身啊!」舍慧抬頭問道:「何事?」

  捨身眨巴著眼睛,有淚光閃爍,「貧道這便去了,師兄保重。」

  舍慧起身過來,嘆道:「你要保重,過幾年貧道去求了道兄,把你弄回來。」

  「好。」

  捨身稽首,「師兄,告辭了。」

  「一路順風。」

  捨身悄然出了出雲觀,外面有密諜等候,見他出來就拱手問道:「道長去哪?」

  捨身說道:「去……」

  他突然一怔,想起自己沒問師兄是去哪。

  等出城再看書信吧。

  他說道:「某去別處躲一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