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2章 名聲大噪

  大宋的詩並不出彩,最出彩的就是詞。

  各種詞牌在大宋文壇上下翻飛,引得無數詞人競折腰。

  今日文壇新秀雲集,還有文壇盟主歐陽修坐鎮,什麼詩詞能入眼?

  那些所謂的新秀正在得意洋洋的回味著歐陽修先前的讚譽, 只覺得人生巔峰不過如此。

  可隨即下面的那個男子只是用一首西江月就把他們打回了原型。

  「韻味悠長,韻味悠長啊!」

  歐陽修眯眼說道:「老夫仿佛看到一個白髮漁翁在江岸上安坐,看著江水流淌,看著世事變遷,這便是意境!」

  詩詞並非是用詞華麗才好,歐陽修就厭惡這種風格。

  而這首西江月的韻味就讓歐陽修迷醉了。

  他已經是風燭殘年, 這一生經歷了無數磋磨,最終卻敵不過歲月的摧殘。

  這是何等的殘忍?

  他看似豁達, 實則鬱郁。

  而這首西江月卻搔到了他心中的癢處, 堪稱是直觸靈魂。

  「什麼帝王將相,什麼家國天下,頃刻興亡過手,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

  歐陽修越想越覺得這首西江月大妙,「能作出這等絕妙好詞之人,必然非同凡俗,去問問他的姓名來歷,就說老夫請他飲酒。」

  有人起身準備下去,下面的男子卻開口道:「今日某給大家說的是……包公斷案……」

  咦!

  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

  歐陽修正在感慨人世無常,聽到這話,差點一口老血就噴了出來。

  「包公斷案?」

  「包公……哪位?難道是包相公?」

  「呃!包相公不斷案呀!」

  「就是,包相公當年就是權知開封府,哪裡管斷案了?」

  「這不是瞎謅嗎?」

  那男子不管這些議論,淡定的道:「話說包公年幼時,家中父母具在, 父慈子孝, 很是歡喜……」

  「那一日,家中失一煮熟的雞子, 包母不渝,遍尋家中僕役,卻一無所獲……」

  「家中的雞子……包公家好像還不錯,怎地會為了一枚丟失的雞子不渝呢?」這個故事說的很不錯,食客們不知不覺就沉浸了進去,偏生一個槓精就坐不住了,非得要出來質疑一番。♨♜ 6➈𝔰卄Ǘ𝐱.匚O爪 💝♔

  「住口!」

  有人喝了一聲,槓精罵道:「哪個糞坑裡爬出來你這條……歐陽公?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喝住他的是歐陽修,他微微頷首,覺得自己的威懾力還是在的。只是想到那人剛才說話的前後,他不禁有些鬱悶。

  ——哪個糞坑裡爬出來你這條……歐陽公!

  老夫是糞坑裡爬出來的嗎?

  「……包公乃是孝子,見母親不樂,就問了此事,隨後就微笑道:母親勿憂,此乃小事也!」

  「包母皺眉看著兒子,「我兒讀書長進,可這等家事卻非你所管,速速去讀書吧。」」

  瞬間一個深明大義的母親形象就栩栩如生的出現了。

  眾人不禁一陣感慨,大多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包公拱手,「母親,讀書當勞逸結合,孩兒此刻讀書疲憊,正好拿了此事來當做消遣,還請母親允了。」」

  周圍有嘖嘖嘖的聲音,一個男子說道:「包公果然是大才,消遣都與眾不同。」

  歐陽修聽到這個,臉頰不禁微顫,心想這是杜撰罷了,還當真了?

  「包母心想也是,就笑著看包公審僕役。」

  會怎麼涉案?

  眾人沒想到一開始就那麼精彩,一時間案几上的酒肉無人光顧,連夥計都聚精會神的看著男子。

  「……包公微笑著說,「你等都是我家的老人,我家的規矩都懂,偷吃一隻雞子不是大錯,此刻出來認了,我家只是小懲……」」

  「幾個僕役都在喊冤,包公還是笑吟吟的,「如此就是冥頑不靈,來人,去取了水來,再拿一個大瓷碗來。」」

  聽書的人都納悶了。

  「這是什麼意思?為何取水?還有盆,這是何意?」

  「不知道,聽吧。🍑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

  那男子繼續說道:「……稍後東西齊備,包母只是看著發笑,以為包公是玩笑。包公突然把臉一冷著,吩咐僕役們喝水漱口,隨後把漱口水吐在瓷碗裡。」

  「這是……」歐陽修拍拍腦門,想到了些什麼。

  「僕役們一一漱口,包公一一看了漱口水,等一個女僕吐出了漱口水時,包公指著她喝道:「就是此人!」

  那女僕喊冤,包母笑道:「我兒,聞香做事勤勉,不是那等人。」

  包公指著瓷碗道:「母親您看!」

  包母仔細看去,卻看到了些雞子的殘渣,頓時恍然大悟。「是了,吃了雞子,那些蛋白蛋黃塞牙,卻一時難以乾淨,只需漱口吐出來,即可辯白……我兒果然聰慧……」

  那聞香面如死灰,只是求饒,說自己當時路過,見到有雞子,就順手拿了吃……」

  男子說完,眾人如夢初醒,有人贊道:「妙啊!來人,弄兩個煮雞子來!」

  「某這裡也要。」

  「來了來了。」

  掌柜叫夥計把雞子端了一盆,挨個問人要不要,不一會兒竟然都賣完了。

  歐陽修眯眼看著那些人把雞子吃了,但是只有最先的那人漱口。

  吃了煮雞蛋會塞牙,這是常識,先前大家只是沒想到罷了。此刻要了雞蛋,只是應景吃吃。

  「哎呀!還真是啊!」那人試了一次,不禁驚訝。

  「本來就是這樣,某隻是先前沒想到而已。」有人覺得此人大驚小怪的,就出言譏諷。

  「包公果然是聰慧不凡啊!」

  「才十餘歲就能從容斷案,難怪汴梁人都叫他包青天。」

  歐陽修只是苦笑。

  旁人見他如此,就問道:「歐陽公,可是不妥嗎?」

  歐陽修欲言又止,然後說道:「並無不妥。」

  這是假的!

  但歐陽修卻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是羨慕嫉妒恨。

  憋屈啊!

  但他更震驚於這等手段。

  這是誰弄的?

  下面的男子起身拱手感謝,有人扔了一串銅錢過去,他再次感謝。

  於是銅錢就更多了些。

  有夥計羨慕的道:「竟然能掙那麼多啊!」

  說書人四方拱手,最後收了銅錢,說道:「某明日還來。」

  「那某明日也來這裡飲酒!」

  掌柜在下面歡喜不已,說道:「明日你只管來,某這裡準備茶水潤喉。」

  說書人拱手感謝,有人問道:「敢問郎君,那首西江月可是你作的?」

  說書人一怔,然後拱手道:「此事倒也無需隱瞞,那西江月和包公斷案都是沈龍圖所授,只是讓某每日來此說書。」

  「沈安?」

  歐陽修捂臉,「那個小子,用包希仁的讀書筆記羞辱了老夫一次還不足,竟然又想出了這等法子為包希仁揚名……包希仁的名氣越大,老夫就越是難堪吶!」

  那日的詩會中,有人貶低了包拯的學問,他在邊上喝的醺醺然,聽了只是笑,覺著這是個玩笑,再說包拯的學問也確實是不怎麼樣。

  他的性子就是這樣,哪怕慶曆年間被人說成是豬隊友,依舊能熬過去,何況這等事。

  可包拯不同啊!

  包拯的自尊心極其強烈,被這一下給弄的難堪之極,覺著無顏見人。

  這年頭你做宰輔也得有文名,否則外人會說你是刀筆小吏。那日之後,就有人藉此嘲諷包拯是刀筆小吏。

  啥是刀筆小吏?

  就是干苦力的小吏。

  古代沒紙張,書寫都是在竹簡或是木片之上,一旦寫錯了就沒法塗改,唯一的辦法就是用小刀子把寫錯的那一塊給削了去,重新書寫。

  這就是刀筆小吏的由來。

  那時候人出門得隨身帶著小刀,否則寫錯了沒地方改去。

  把宰輔比作是刀筆小吏,這就是羞辱。

  所以包拯真的被氣壞了。

  歐陽修後來也有些後悔,只是包拯卻不肯接受他的道歉,直至沈安昨日給了他一下,今日他才得以見到包拯。

  他嘆息一聲,然後扶著桌子起身。

  「咦!那不是歐陽公嗎?」

  邊上有人看到了他,就拱手致意。

  歐陽修點頭,心中暗喜。

  老夫的名氣還是這般的大啊!

  只要是人,就沒有不好虛名的。

  歐陽修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是他為官日久,自然不會喜怒形於色。

  「歐陽公不是說包相乃是刀筆小吏嗎?」

  「包公的讀書筆記某看過,不說字字珠璣,可卻有凜然之氣,讓人看了如醍醐灌頂,收穫不少啊!」

  「某也看過了,讀包公此書,恍如在看包公的大半生,受益匪淺。某準備多買幾本,一家人人手一本,仔細研讀。」

  「某也是。」

  「包公的學問不差!」一個男子正色道。

  眾人都點頭,「是不差。」

  「而且還斷案如神呢!」

  有人聽到斷案入神這話只是微笑,有人一臉認可的附和著。

  這包公斷案絕對是杜撰的,這是不少人的共識,可架不住喜歡聽啊!

  所以大伙兒看向歐陽修的目光中就多了些不以為然。

  你把包拯說的這般不堪,可現在真相大白,並非如此,哎!可見宰輔之間也有傾軋啊!

  歐陽修是前宰輔,包拯是現任宰輔,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暗鬥?

  這是八卦,而人類最喜歡的消遣就是聽八卦。

  歐陽修苦笑著,他能說什麼?

  他難道能說老夫沒說過包拯是刀筆小吏?

  那日他是主持人,沒有呵斥就是錯,就是默認。

  這下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老夫真的冤枉啊!

  歐陽修仰頭看著屋頂,無奈的道;「老夫只是坐視了一下,這沈安的報復接二連三的就出來了,老夫的苦誰知道?誰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