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7章 程聖人背鍋

  商隊在明晃晃的太陽下緩緩而行。

  夥計們看著情緒不大好,晏月知道是為了什麼。

  自從西賊被擊敗之後,通往西北的官道上,商隊絡繹不絕,把西北的牛羊等特產運送到大宋腹地,回來時帶來了無數日用品。

  商隊越來越多, 生意越來越差。

  這支商隊是父親傳下來的,晏月不肯解散,但只是今年一年,因為賺錢越來越少,她為此就填進去了不少錢財。

  一年兩年還行,時日長了, 她也撐不住。

  她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夥計死氣沉沉的, 沒人做出回應。

  若是以往的話,他們會吹口哨,會說些鼓動氣氛的話。

  可現在他們都低著頭,仿佛陽光有重量,壓垮了他們的脖頸。

  這是沮喪了。

  再看不到前途的情況下,夥計們也絕望了。

  晏月嘆息一聲,仔細想著可行的辦法。

  西北這條商路不行了,按照那些人說的,除非能重走漢唐的商路,遠赴異域,否則西北的這條商道只能是餬口而已。

  可丟棄這條商路她有些不舍,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那份傳承。

  她孑然一身,以往覺得天涯之大,無自己的容身之地。可如今卻不同了,在汴梁有個人在等候她。

  哎!

  怎麼取捨呢?

  晏月有些躊躇。

  「掌柜的, 前面有人來了。」

  「戒備!」

  馬蹄聲從前方傳來, 夥計們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似的,紛紛拿出兵器。

  「掌柜的,你退回來!」

  夥計們開始列陣,然後有人說道:「這是鄭州。」

  一陣嘆息後,兵器被收了起來,夥計們垂頭喪氣的各自歸位。

  鄭州距離汴梁很近了,哪裡可能會有馬匪?

  就算是西北的商道上,現在馬匪也被大軍來回兩次給清剿一空了,這才有了那些商隊的絡繹不絕。

  「原先去西北得拼命,現在倒好,去西北和去汴梁一般太平,人人都能去了。」

  「是啊!如今西北這條商路算是廢掉了。」

  夥計們在唏噓著,有的鬍鬚斑白,可目光中依舊帶著野望。♖👤 ❻9𝔰нǗx.𝐂Ⓞм ♔😾

  他們希望死在路上,而不是死在床上,在死的時候最好身邊空無一人,兒孫遠離。

  這些人看透了這個世間,只希望不斷去冒險,去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經。

  「可是晏掌柜嗎?」

  前方來了十餘騎,為首的盯住了晏月。

  晏月是男裝,但和夥計們相比,依舊是女性特徵突出。

  她看了看這些男子,點頭,「我就是晏月!」

  一個男子拿出號角吹了起來。

  「你等何人?」

  晏月策馬退後,夥計們警惕了起來,衝到了她的前方,拔刀怒吼,「報上名號!」

  這些夥計更像是老兵,在最後的歲月里想死在某一次廝殺之中。

  他們的眼睛在放光,恨不能那些男子能拔出長刀衝殺過來。

  可那些男子只是沉默。

  稍後左邊有馬蹄聲傳來。

  有夥計迎了上去,可那些人竟然有斥候。

  「真是莫名其妙,這裡可是汴梁邊上,怎地還有斥候?」

  夥計們想笑。

  可等一騎在簇擁下近前時,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了。

  「是沈龍圖!」

  沈安策馬近前,微微頷首,「晏掌柜,久違了。」

  ……

  陳忠珩依舊是每日跟在趙曙的身邊伺候著,自己幼時的悲慘遭遇也漸漸消散。

  人不能活在回憶里,那會讓你不可自拔。

  陳忠珩知道這一點,所以就告了兩天假。

  他換了便衣,一路出了皇城。

  下午的御街上人流不息,陳忠珩突然覺得自己就是最孤獨的一個。

  他想念一首詩。

  可想來想去,就只有沈安當年的那首朝朝暮暮。

  哎!

  他一路看著繁華,直至夕陽西斜,這才到了住所。

  一路上他買了自己愛吃的羊頭簽,還買了晏月愛吃的滷肉。

  可某的晏月啊!你在哪裡?

  他走到了宅院錢,摸出了鑰匙,還對左邊一個在大門外擇菜的女人頷首微笑。→

  那女人也衝著他在笑,不過笑容有些古怪,竟然像是猥瑣。

  哎!

  難道是某眼花了。

  陳忠珩摸出鑰匙,卻發現沒地方捅。

  鎖呢?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鎖竟然不見了。

  臥槽尼瑪!

  這是哪個小偷光顧了某的地方?

  他不禁大怒,伸手推去。

  半月前被他上過油的大門輕輕被推開,他嗅到了煙火氣。

  他抬頭看到了廚房上的炊煙,心跳不禁加速,然後喊道:「晏月!」

  「哎!」

  晏月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了出來。

  陳忠珩熱淚盈眶,偏過頭去。

  夕陽溫柔的籠罩住了他。

  晏月端著菜出現了。

  「你怎麼……你回來了?」

  「嗯!」

  陳忠珩傻笑著,提起油紙袋,「你看某買了你喜歡的滷肉。」

  「可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某……某不知道啊!」

  「……」

  一切都在無言中。

  吃飯時,陳忠珩問道:「要不等天氣涼爽些再去西北?」

  晏月抬頭,「你能養活我嗎?」

  晏月有不少私房錢,但她更喜歡問問傻乎乎的陳忠珩。

  陳忠珩只覺得心中歡喜之極,放下筷子說道:「能!某存了許久的錢。」

  「那……我不去西北了可好?」

  陳忠珩呆住了。

  外面黑夜降臨,他卻覺得陽光普照。

  ……

  武學的籌備比較麻煩,韓琦和沈安作為主事人只是掌總,曹佾就成了背鍋俠,主持日常事務。

  「兵法定誰的作為教材?怎麼錄取學生?要不要考試?還是舉薦!這些誰能告訴某!」

  曹佾要瘋了。

  他從早上一直瘋到了晚上,隨從糾結的道:「郎君,要不……去青樓興許能有個好辦法。」

  這是蘇軾的託詞。

  每當他去青樓時,總是能找到藉口,最多的藉口就是他需要去青樓尋找作詞的感覺。

  「不!去榆林巷!」

  曹佾衝進了榆林巷沈家,見到莊老實的第一句話就是:「弄個火鍋,多放辣醬!」

  能在沈家這般自在的只有這幾個,莊老實喊道:「二梅……火鍋,國舅的。」

  火鍋的靈魂在於每個人的口味不同,經常來沈家混吃混喝的曹佾等人都有自己的標準,曾二梅對此門清。

  「知道了!」

  曹佾隨即就去了書房。

  「安北救命!」

  曹佾一進來就熟悉的找到了沈安存放乾糧的地方,摸出一塊肉乾在啃。

  「國舅這是被誰給搶了?」

  沈安剛吃完晚飯,很是心滿意足。

  「某……安北,定哪些兵書為教材?」

  這個問題困擾曹佾很久了。

  沈安皺眉道:「這個簡單,問軍中的宿將就是了。」

  「不是該問……」曹佾眨巴著眼睛,「朝中說讓程顥來擔任司業,那人有些名氣,某怕被他抓到錯處。」

  「程顥?」

  程聖人許久沒在沈安的面前冒泡了,他竟然忘記了此人。

  罪過罪過,聖人莫怪!

  沈安純良的笑道:「要不……他是司業,也得出個力是吧。」

  「是啊!」曹佾自覺得沈安不愧是自己的好友,說話都是偏向著自己。

  「把這些兵書丟給他,讓他給個答案。」

  沈安覺得自己太壞了,竟然丟了這麼一個難題給程聖人。

  曹佾眼珠子一轉,「安北此言大善,讓程顥背鍋,好!」

  於是那些被收集來的兵書就被送到了程顥的值房。

  「什麼?」

  程顥的學問那是沒說的,可那是儒學。

  你要說兵書也是儒學,程聖人絕對會噴死你。

  來人說道:「韓相說了,三日之內定下教材,逾期……嚴懲!」

  這不是坑人嗎?

  程顥翻看著這些兵書發愁,三日後孤注一擲,帶來兩本兵書去找到了韓琦。

  韓琦壓根不知道此事,接過兩本兵書後大怒,「尉繚子呢?為何沒有尉繚子?」

  呃!

  老韓飽讀兵書多年了,最喜歡的就是尉繚子。

  可你程顥竟然沒把尉繚子放在教材里,這是啥意思?

  「下官不懂兵法。」程顥很實誠的說了實話。

  韓琦怒了,「不懂兵法來武學作甚?去學!抄寫尉繚子三百遍!」

  尉繚子的字數不算多,可字數不多也架不住三百遍這等折騰啊!

  程顥悲劇了。

  隨後沈安和韓琦就商議了學員的資格等問題,最後形成奏疏上報朝中。

  「天下讀書人皆可報名,軍中將士皆可報名。」

  奏疏里就這麼一條引發了爭論,按照那些人說的,讀書人報名就好了,武人還是蹲著。

  趙曙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個名字。

  「常建仁!」

  常建仁就是文官,可卻支持武人讀書,你們誰要囉嗦,就去和他辯駁吧,

  有兩人不服氣,就去了金明池尋常建仁,結果被噴的無地自容。

  沈安對此喜聞樂見。

  他和韓琦在審核名冊。

  大宋禁軍的精銳都在汴梁,文人也是如此,所以第一批報名的就來自於此。

  「生機勃勃啊!」

  韓琦歡喜的道:「老夫看到了幾個認識的,都是一心想科舉,可如今也報了武學,可見為國效命深入人心。」

  沈安點頭,「這是好事,當文武融合之後,真正的盛世就會到來。」

  「盛世啊!」

  韓琦揉揉眼睛,「若是能看到盛世,老夫願意折壽五十載!」

  沈安先是感動,旋即無語。

  老韓都六十出頭了,折壽五十年,那豈不是要活到一百一十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