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7章 祭品

  趙曙的經歷頗為坎坷,原先的歷史上他更是瘋瘋癲癲的,沒怎麼冒泡就去了。

  可如今他卻漸漸多了威勢,病情被控制的不錯,對子女也頗為關心。

  「沈安說寶安單純,臣妾覺著他就想說寶安呆傻, 若是配上一個所謂的才子,這般呆傻的寶安,定然會被那才子給欺負了去。是了,那些才子……飛燕,你來說說。」

  邊上的飛燕走過來,趙曙只是看了一眼, 就決定今夜一個人睡。

  「臣先前去打聽了外面才子的言行,大多喜歡酒色,高朋滿座,女妓相伴,每日喝得醉醺醺的,家裡的女人換了又換,還有一起……他們還喜歡把家裡的女人和別人交換……」

  「齷齪!無恥!」

  高滔滔鳳眼含怒,「臣妾未曾想這些所謂的才子是這般模樣,若非是沈安,寶安怕是要被臣妾給害了。」

  趙曙捂額,「此事我也有錯。朝中不少人當年就是才子,宰輔們更是如此,我見到宰輔們行事穩妥,就想著外面那些才子也是如此……」

  一直沒吭聲的昭君突然說道:「官家,臣有話說。」

  趙曙點頭,昭君這才說道:「那些所謂的才子若是真有才,為何考不中進士?連進士都考不中,哪裡配稱為才子?沈龍圖慧眼識珠, 這才鄙夷此輩!」

  趙曙虛拍了一下腦門, 恍然大悟道:「我竟然沒想到這個……」

  高滔滔也訝然看著昭君, 頻頻點頭。

  這個昭君話不多,可一張嘴卻一針見血。

  「你不錯。」高滔滔覺著昭君有培養前途。

  昭君低頭,「沈龍圖剛在家裡說了一番關於才子的話,都傳遍了。他說真正的才子要麼就如蘇軾那般,才華天授,這等人放縱不羈,如李太白。再有就是如當朝宰輔等人,這等人才華橫溢,後天刻苦,這才滿腹經綸。最後就是第三等所謂的才子,狗屁不懂,所謂半瓶水響叮噹,就靠著相互間的吹捧得了個才子的名頭,可此輩上不能輔佐君王,下不能安家立業,就愛談風骨,所謂風骨,就是打腫臉充胖子,瘦成了皮包骨頭,這便是他們的風骨。」

  噗!

  正在喝茶的趙曙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然後咳嗽不已。

  高滔滔一邊幫他拍背,一邊笑的痛快。

  「這話一針見血,把那些才子的臉皮都給剝了下來。」趙曙喘息道:「這也是好事,宰輔們都說,經常有人自稱才子去投卷,讓人不勝其煩,如今沈安這番言論一出,那些人怕是臉上掛不住,汴梁也會安靜些。」

  汴梁是安靜了。

  甚至連酒樓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那些才子最喜歡去酒樓里聚會,醇酒美人,高朋滿座,大家互相吹捧一下,頓時就覺得人生巔峰到了,飄飄然欲仙。

  「沈安這話真是缺了大德了。」

  政事堂里,歐陽修忍不住腹誹道:「那些才子的文章詩詞還是有些可取之處,不該一味用科舉去衡量他們的才華……」

  包拯哪裡見得有人說沈安的壞話,聞言淡淡的道:「那所謂的風骨呢?」

  呃!

  歐陽修信誓旦旦的道:「那些人風骨定然是有的。」

  ……

  風骨,就是脊梁骨!

  馬越覺著自己的脊梁骨筆直,所以在拒絕了沈安收購自家田莊的事兒後,就呼朋喚友聚會。

  酒過三巡,大家又說起了新政的事兒。

  「那個免役錢最是讓人憤慨,憑什麼要讓咱們承擔那些人的免役錢?」

  「就是,每年交一批,實則就是咱們出錢為那些農戶免役,憑什麼?這是哪家的道理。」

  「他沈安說這是劫富濟貧,可那些窮人自己窮了,那和某有何關係?」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喝酒,開始吟詩作詞。

  「此事的根源還是在沈安,此人不除,新政怕是難滅。」

  「可他手段兇悍,誰能除他?」

  「為何不能?」馬越想起了上次被沈安扇耳光的羞辱,那股子鬱氣就散不去,「你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他。」

  有人放下酒杯,沒好氣的道:「要不你試試?」

  「某已經試過了。」馬越淡淡的道:「今日沈安說是要買某的田莊,某直接拒絕了,他能怎麼樣?」

  「別怕!」馬越目光深邃,「咱們抱作一團,你等想想厚本金銀鋪,開始大家都說會被沈安給擊垮了,可如今呢?厚本金銀鋪不但沒垮,反而越發的紅火了,這是為何?就是因為咱們抱作一團,力往一處使!只要咱們……」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馬越皺眉道:「進來。」

  外面進來個僕役,急切的道:「郎君,先前官家和宰輔們去了邙山軍的莊子,沈安說要買隔壁咱們家的莊子,官家說好,剛才有人上門,說讓咱們家早些來商議價錢,不然就打過去。咱們的人不肯,就被那人打掉了一口牙。」

  臥槽尼瑪!

  馬越起身,喝道:「走,去開封府,某今日倒要看看他包拯怎麼庇護沈安!」

  眾人都義憤填膺,拱手道:「馬兄只管去,我等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

  這等事兒既然曝光了,包拯也不敢包庇,稍後自然會處置了沈安。

  等馬越走後,眾人紛紛舉杯慶賀。

  「沈安此次犯錯,那些人正好彈劾一番,也算是壓壓他的滅國之功。」

  「為此咱們干一杯!」

  「來來來,都舉杯!」

  眾人歡喜,身邊的女妓急忙斟酒,隨後就是放浪形骸。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這等不禮貌的行徑招人恨,有人準備喝罵,卻愕然,「馬兄怎地回來了?」

  來人卻是剛離開不久的馬越。

  秋風松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可馬越卻滿頭大汗。

  「馬兄……」

  眾人不解。

  馬越走過來,有人注意到他的腳步踉蹌,坐下時更是恍如癱軟。

  「馬兄為何回來了?」

  馬越不答,他粗魯的拿起酒壺,仰頭就灌。

  眾人呆呆的看著他灌酒。

  酒水從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滴淌下來,可馬越卻兀自不覺。

  他一口氣喝了一壺酒,然後打了個酒嗝,大笑了兩聲。

  「馬兄這是怎麼了?」

  「為何不去開封府了?」

  「不去了。」馬越低頭,想起了剛才在酒樓外面的遭遇。

  那個男子自稱叫做陳洛,乃是沈家的家僕,他輕蔑的看著馬越,說出了一番話,一番讓馬越心膽欲裂的話。

  ——三年前你家的生意逃稅總計三千餘貫,該補交了。

  ——去年你為人升官遊說,收了五百貫,事成後又收了一幅字畫!

  陳洛只是說了兩項,馬越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真的是笑話。

  「某覺著官家的許可也沒什麼。」

  當年仁宗皇帝想買下周邊的屋宇來擴建皇城,可那些百姓不同意,他依舊沒轍。

  所以官家說什麼同意沈安購買田地,我不同意又怎麼樣?

  馬越的眼中多了淚水,「可那沈安……」

  「馬兄,到底是何事?」有人說道:「咱們抱作一團,這是你說的,有事你只管說話,咱們一起想辦法。」

  馬越搖頭,「那沈安……」

  他霍然起身,飛快的沖了出去。

  聽著急促下樓梯的腳步聲,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這人是怎麼了?

  稍後就傳來了消息。

  「馬越去了沈家求見,那腰據聞彎的都要伏地了。」

  「他出來了,滿頭大汗。」

  京城人都見證了馬越的狼狽。

  隨後那個田莊易手,據聞一畝地只賣了一貫錢。

  怒了!

  京城不少人義憤填膺,於是趙曙就承受了壓力。

  「一貫錢一畝地?哪來這等好事?」

  趙曙被氣笑了,「朕答應讓他買地,可他竟然強買強賣!」

  這個是忌諱!

  「去問問。」

  陳忠珩親自跑去問話,回來時一臉見鬼的模樣,「陛下,那馬越發誓是自願賣的,他還低價賣了幾個店鋪給沈安。」

  隨後的消息更是讓人無語。

  「陛下,馬越上了奏疏,說是請罪。」

  趙曙接過奏疏,只是看了看,就嘆道:「馬越行賄受賄,操縱官員升貶,還涉及逃稅……」

  馬越的自首讓人震驚和不解,有好事者去開封府府衙詢問,得了個結果。

  「那馬越說若是不自首,怕是會被沈安一步步的磨死。」

  那沈安這般可怕?

  曹佾知道這事兒,他在和好友王冀一起喝酒,王冀提及此事,曹佾大笑,說沈安已經派人來了曹家通氣,準備下一步擠壓馬家的生意,一步步的斷了他的退路。

  「他說這是什麼?溫水煮青蛙。」

  王冀嘆道:「做他的對手有苦頭吃了。」

  而在城外的莊子上,鄉兵們縱馬在田間奔馳,手中拎著大棍子,抽打著那些豪奴。

  「狠狠的打!」黃春喊道:「這些豪奴都不是好人,打個半死再趕出去!」

  汴梁城中,那些準備彈劾沈安的人都燒了奏疏,而厚本金銀鋪里,夏氏兄弟正在苦笑。

  夏青頭痛的道:「最近新來了些存錢的,咱們本該聲勢大振,可馬越這麼一倒,有幾家竟然把錢取了出來,轉存到了對面的大宋錢莊,咱們的勢頭又被壓住了。」

  連趙曙都沒想到,沈安動馬越的起因是厚本金銀鋪最近的勢頭太猛。

  他們的勢頭猛,就代表支持他們的權貴豪紳越來越多。

  那麼給他們一棍子,讓他們清醒些怎麼樣?

  於是沈安就來了一棍子,只是可憐馬越成了祭品。

  ……

  第二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