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去看了一眼,回來蹲在灶邊燒火,「還沒醒呢,那鼾聲……真和文官不像。🐍👹 ➅9รн𝓤𝕩.cσΜ 🍭🐍比小的鼾聲都大。」
沈安一邊攪和著鍋里的大雜燴,一邊說道:「文官武將都是人。販夫走卒也是人, 都要吃喝拉撒,既然都是人,實則都是一樣的……」
黃春訝然道:「郎君,官家不一樣呢?那是天子。宰輔們是天上的星宿……」
「星個屁!」
沈安罵道:「天上的星宿一顆你知道有多重嗎?」
黃春想了想,「大概數十斤?」
「滾!」沈安踢了他一腳,說道:「天上的星宿看著小, 那是因為咱們離得遠……」
門外來了高越, 他擺手,示意別通傳。
聞小種覺得這些話他聽了也沒啥,想著自家郎君的學問震懾他一番也是好事,就忍了。
「可離得遠也不能那么小吧?」
黃春一邊送柴進去,一邊說道。
「蠢!「沈安沒好氣的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那些星宿離咱們有多遠?」
王雱也回來了,一進城他就去打探消息,此刻才回來,見高越在廚房外面,就笑了笑,然後自己去洗漱。
「那些星宿離咱們……」黃春努力想了想,「幾千里?」
操蛋!
沈安罵道:「知道什麼星宿離咱們最近嗎?」
「太陽?」邙山軍里有教程,但黃春看來沒好好的學。
沈安又踢了他一腳,罵道:「狗曰的,軍中的教學你就沒好好學,是月亮。」
「哦哦哦!」
黃春撓頭,很是赧然。
外面的高越已經懵逼了。
邙山軍竟然還教授這些?
我去,這個……書院裡都沒有的學識, 他們竟然有教授?
這特麼哪是軍隊?分明就是衝著文武雙全去的。
沈安用鍋鏟鏟了一點大雜燴, 用手拈了一塊豆腐嘗了一下, 覺得味道還不夠濃郁,就繼續說道:「月亮距離咱們有差不多上百萬里地,想想……你平日裡在遠處看到人,是不是變小了?譬如說你在山上看山下的人物,是不是和螞蟻一樣?」
黃春點頭,外面的高越也情不自禁的點頭。
這群蒙昧的傢伙啊!
沈安心中暗嘆,「距離越遠,東西就看著越小,可對?」
「對。」
「那平時咱們最多幾百步,上千步的距離,那人看著和螞蟻差不多,月亮距離咱們上百萬里地,算下來多少步?若是拉近到眼前,該有多少大?」
黃春扳著手指算,一臉懵逼。
「郎君,大的嚇死人。」
黃春傻眼了,「究竟有多大?」
沈安也不知道有多大,記得說是月亮比地球小,但也相當大,「你想想咱們腳下的地方,你從南到北這麼跑,一直跑不到頭,你覺得有多大?」
「很大。」黃春震撼了。
「月亮就有這麼大。」
沈安得意洋洋的教訓了黃春,然後覺得大雜燴差不多了,就深吸一口氣,陶醉的道:「味道很好。」
「月亮竟然那麼大嗎?」
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沈安回身,就看到了高越。
「呃!高知府這是……」
沈安沒想到這位竟然又來了。
高越拱手道:「某若是不到這裡,還不知道雜學竟然這般包羅萬象。怪不得官家對沈縣公多有倚仗……當初某還以為是因為大王的緣故,此刻某知錯了。以沈縣公的大才,若非是年齡,早就進了政事堂。」
沈安點點頭,示意他進來。
「該放鹽了。」
沈安放了鹽,甚至都不用試鹹淡,說道:「給高知府一碗。」
能承認雜學地位的官員,沈安必須要給點面子。
何況這個是大名府的知府。
高越笑道:「如此就不恭了。」
隨後沈安和他端著大碗就蹲在廚房裡吃。
天氣很冷,一碗大雜燴下去,渾身發熱,微微發汗,那感覺,大抵就是神仙。
關鍵是大雜燴里有許多配料,沈安又加了自己帶來的醬料,吃起來味道濃郁渾厚,以至於高越都想把碗底的粘稠湯汁給舔乾淨。
吃了大雜燴,高越嘆道:「某也算是吃過許多美味了,可沈縣公隨便弄個吃食,就讓某吃相難看之至,果然是厲害。」
兩人去了前方喝茶,沈安隨便問了些大名府的軍備,高越起身道:「沈縣公先前在外面和百姓的一番話,某開始不以為然,可後來到了府衙前,某又聽了百姓們的話,見到了那些慷慨激昂……某突然就領悟了一個道理……」
「哦,高知府請說。」沈安笑吟吟的,看著當真是以德服人那種派頭。
高越說道:「某此刻才知道,百姓就是一國之基,百姓振奮,軍心就振奮,帝王就振奮……百姓頹然,帝王也無法反轉……一切的一切,原先某覺著廟堂發號施令,下面官吏遵行,如此天下大治。可如今某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激動的道:「君王再英明,宰輔再能幹,可若是不能振奮民心,那這些英明和能幹就是白費,全是白費……百姓才是這一切的根基啊!要做什麼,首要在於調動百姓,百姓動了,百姓信了,什麼做不成?有什麼做不成?」
這人竟然領悟了這個?
沈安不禁有些吃驚。
所謂廟堂,廟堂之高,相對的就是江湖之遠。
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這話沒錯,但說這話的人是範文正,他可是前大佬。
普通百姓在江湖之中可沒精神去想帝王,他們更多的是想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那些大佬們躊躇滿志的從江湖之中走出來,然後忘卻了江湖,坐在廟堂里指點江山,做出各種決斷,可在做決斷前卻忘記了百姓會如何想。
——老夫一心為國為民,這樣的好決策難道百姓會不支持?
不可能!
老王以後就是這麼想的,可惜下面的官吏大多抵制他的新政,最終一地雞毛。
你做事之前不調動百姓的積極性,這事兒成功的可能性就不高。
「以前某在大名府施政,那就是隨口而出,總覺著百姓會歡欣鼓舞,可今日某幡然醒悟,來人!」
他喊了一聲,進來個隨從。
「前幾日某讓人去修河堤,還給了些錢糧,那些百姓可歡喜?」
趁著開春動工,這個沒錯。
隨從看了沈安一眼,低下頭,「郎君,百姓不樂意呢。」
「為何?」高越有些不解。
「錢糧太少,活太辛苦……」
啥米?
高越傻眼了,「錢糧不少啊!」
「郎君,太冷了。」
隨從心想要不你去試試,保證冷的你打哆嗦。
「早了些。」
沈安說道:「現在土才開始解凍……還硬實,不好干。」
高越側臉道:「這便是何不食肉糜嗎?羞煞某了。」
這人至少知錯,還有救。
而且他感悟了百姓是施政之基的道理,以後若是不走錯路,前途無量。
上次是誰說的,說某的小弟太少了?
沈安心中一動,說道:「你既然領悟了百姓為施政之基的道理,為時未晚,為何羞愧?只管去改了就是。」
無數官員在做錯事後不是去認錯和修改,而是將錯就錯,死不悔改。
為啥?
因為他們捨不得傷到自己的面子。
面子大過天,在官員們的世界裡就是這樣。
可高越卻說羞煞了,就說明這人還沒麻木。
「多謝沈縣公。」
高越認真的道:「今日多虧了你的一番話,某這才知道了昨日之非,此刻某隻想回去,好生想想過往施政的事務,若是有錯,趕緊修改了。告辭。」
這貨真是較真啊!
沈安笑眯眯的把他送到門外,高越再回身,「沈縣公若是不棄,回頭高某再來請教。」
這是要和哥請教做事的學問嗎?
沈安心中大樂,但卻矜持的道:「一起探討罷了。」
等到了第二天凌晨,高越突然就來了。
「某想到了許多……」
尼瑪!
被他吵醒的沈安心情大壞,不過在看到那厚厚的感悟記錄後,心情就變得格外的美麗。
兩人一番探討,沈安用後世的觀點直接擊中了高越的痛點,再離去時,這人竟然眼睛發紅,拉著沈安的手說是請他歸來的時候務必要在大名府停留,他好再度請教。
這就是……服帖了?
沈安知道自己大抵又多了個小弟,心情不禁大好。
「唐仁呢?」
王雱來了。
「還在睡。」
沈安不知道唐仁究竟是經歷了什麼,以至於一覺睡到現在。
王雱去弄醒了他,唐仁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沈縣公,蕭觀音傾慕與您……」
臥槽!
沈安瞬間傻眼。
王雱瞬間呆滯。
「你……你說什麼?」
沈安覺得唐仁這貨肯定是喝多了。
那是蕭觀音啊!
大遼皇后。
她從未見過沈安,哪裡來的傾慕?
唐仁揉揉眼睛,「哪日某辭別了耶律洪基,出來在宮中……蕭觀音身邊侍女引開了帶路的內侍,蕭觀音和某說……她說您傲世獨立,神彩非凡……」
沈安不禁摸摸自己的臉,心想什麼傲世獨立……
他不禁想起了那些人的話:你這人看人是俯瞰,仿佛這個世間沒人能和你並肩的那種不屑,讓人恨得牙痒痒的。
可神采非凡是什麼鬼?
……
第四更送上,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