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漢兒無懼

  一匹戰馬脖頸上插著一支箭矢,瘋狂跑過。→

  「咿律律……」

  戰馬步履蹣跚,回頭看了一眼。

  那裡有它的主人,也是它的眷戀所在。

  它的主人此刻靜靜的躺在草地上,渾身插滿了箭矢。

  「撤!」

  一隊宋軍斥候打馬奔逃, 身後的一千餘遼騎得意洋洋的在追擊。

  「抓住他們,用戰馬拖死,套進布袋裡踩死!」

  遼軍瘋狂追擊著。

  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場註定了結局的勝利。

  騎兵在野外遭遇步卒,那幾乎就是虎狼在野外遭遇了牛馬,一頓大餐就在眼前。

  所以他們驕狂的脫離了主力在追殺。

  前方的宋軍驚慌失措, 竟然有一人落馬,旋即被箭雨淹沒。

  「膽小的宋人,今日某要生擒宋軍主將!哈哈哈哈!」

  宋軍缺戰馬, 一般出動百餘騎就算是了不得了。可在昨日傍晚,遼軍游騎遭遇了一千餘宋軍騎兵,頓時就覺得抓到寶了。

  千餘騎兵作為斥候游騎使用,這代表著後面的宋軍規模很大。

  這裡可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雁門關,在平原地帶,遼軍有信心弄死宋軍的步卒。

  「發現宋軍!」

  當他們興高采烈的追殺上去時,身後不知何時來了數千宋軍騎兵。

  遼將回頭看了一眼,喊道:「去前面看看。」

  去到前面總能想辦法擺脫宋軍。

  但他的神色卻漸漸慘白。

  「宋軍是利用了自己的斥候為誘餌,伏兵於左右,待我軍衝殺過去之後,身後封鎖……那麼前方……上天保佑,希望前方不是大隊宋軍……」

  遼將的祈禱並未起作用。

  「發現宋軍!」

  前方的遼軍突然尖叫起來,那聲音尖利,帶著莫大的恐懼。

  人一上萬, 無邊無沿。

  就在遼軍的前方, 無邊無沿的宋軍沉默著。

  前方的刀斧手身材高大,最前方的那個宋將就像是一個巨人, 格外的醒目。

  無數人在沉默著。

  就在中間,一輛大車之上,紅色的棺木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

  棺木邊上坐著個大胖子。

  胖子的身後就是無邊無沿的巨大弩陣。

  「宋軍……」

  遼軍惶然了。

  身後是優勢宋軍騎兵在追殺,身前是無數宋軍組成的大陣。

  就在宋軍大陣的兩翼,騎兵正在虎視眈眈的候命,一旦命令下達,他們將會撲上去,夾擊遼軍。

  那個胖子突然怒吼了一聲。

  「弩箭……」

  啪!

  無數弩弓抬起。

  「放……」

  嘭嘭嘭嘭!

  無數弩箭升空,組成了一片巨大的黑雲。

  「是宋軍的弩陣!」

  遼軍在尖叫,在躲避。

  從弩陣第一次亮相開始,就用巨大的威力給自己的對手以震懾力。

  一千餘騎兵在弩箭的籠罩下開始亂跑。

  弩箭頃刻而下,無數人馬慘叫著倒下,僥倖逃脫的只是極少數,他們正在慌不擇路的逃跑。

  只是一波覆蓋式的弩箭攻擊,前方的千餘遼騎就去了一半。

  「出擊!」

  左右兩翼的騎兵出擊,和前方的追兵合作,把剩下的遼騎包圍在了中間。

  遼將四處奔逃被堵截,他絕望的喊道:「是誰設下的圈套……誰?」

  一騎沖了出來,旋即兩騎跟上保護。

  「你是誰?」

  遼將知道自己今日再難倖免,他控制住情緒,仔細打量著來人。

  「聽聞你等擒獲了我軍的將士,用戰馬活活的拖死了他們?」

  來人很是雲淡風輕的問道,他身邊那個猥瑣的男子在翻譯。

  遼將笑道:「對,還把他們裝進袋子裡,用戰馬踩死。你能怎麼樣?某……誓不受辱……」

  在這個時代,被活擒的遭遇比死了還悲慘,所以但凡有勇氣的都會在之前奮力搏殺。

  遼將說完就策馬衝殺過來,此刻他只想弄死這個宋人。

  那個宋人並未拔刀,說道:「某沈安。」

  「沈安?」

  遼將一怔,旋即獰笑道:「殺了你,宋皇可會傷心?哈哈哈哈!」

  「撒比!」

  沈安冷眼看著遼將衝過來,說道:「要活的!」

  「郎君您就看好吧,他想死都難。♣☝ ❻➈รн𝓾𝓍.𝔠𝐨ϻ 🎀♦」

  黃春迎了上去,就在遼將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時,嚴寶玉一箭而來,正中遼將的肩膀。

  長刀落地,遼將面色大變,就用左手去箭壺裡抓了一根箭矢。

  「想死?沒那麼容易!」

  就在遼將準備用箭矢自盡時,黃春一刀揮去,削斷了他的半隻手。

  遼將呆呆的看著光禿禿的手掌,突然撕心裂肺的喊道:「陛下啊……」

  黃春單手就把他擒了過來。

  「陛下啊……臣要死了……」

  遼將被丟在地上,他跪地大哭起來。

  「遼將這般軟弱?」

  韓琦放下望遠鏡,覺得這事兒有些奇葩。

  他捫心自問了一下,若是自己被擒,絕對會保持氣節。

  可這個遼將竟然哭了。

  身邊的將領說道:「相公,沈縣公出戰以來,幾無敗績,而且他每戰必築京觀……遼人崇佛,認為京觀是個邪門的法術,能讓人的魂魄被鎮壓……怕得要死。」

  「遼軍竟然怕這個?」

  韓琦訝然道:「原來兩國相爭,比的是誰更殘忍嗎?」

  這是一個殘忍的世界,沒有誰給你主持公道,你的對手會越來越兇殘,而要想擊敗他們,唯有更兇殘。

  這一刻韓琦明悟了。

  「當初沈安築京觀,朝中還有人置喙,此刻老夫明白了,等歸去後,定然要收拾那些腐儒。」

  「相公,看!沈縣公要弄死那個遼將。」

  將領們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

  不只是他們,消息漸漸往後傳,將士們都異常激動。

  「這是為何?」

  韓琦真的不懂,就在前方,沈安令人用袋子套住了那個遼將,遼將瘋狂的掙扎著,甚至神色哀傷的在祈求……

  韓琦不知道沈安要做什麼,但發現周圍的人呼吸急促,面色潮紅,激動的不行。

  「相公,前陣子我軍斥候被遼軍擒獲,被他們用戰馬活生生的拖死了……沈縣公這是在以牙還牙呢!他要為弟兄們報仇。」

  將士們欣喜若狂,當遼將被完全套在袋子裡後,歡呼聲傳來。

  「萬勝!」

  一隊騎兵在後面列陣,等待命令。

  「萬勝!」

  刀盾兵用刀背有節奏的敲擊著盾牌。

  韓琦被這聲勢驚了一下,喃喃的道:「武人要這般才有士氣嗎?」

  當年他在西北統軍時,壓根就不懂這些,只知道壓制。

  原來一味壓制是錯誤的嗎?

  時隔多年,他在北方再次遭遇了這個問題。

  他有些明悟,也有些迷茫。

  多年來,宋軍面對遼軍時很艱難。小規模作戰時有勝利,但那沒什麼用,因為小規模作戰只是摩擦,而大規模,能決定國運的大戰,大宋從來都是輸家。

  士氣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的被消磨,加之對武人的壓制,導致宋軍的士氣一天不如一天。

  太祖太宗時期的悍卒們漸漸老去,新人們表現的越發的差了。

  韓琦以前以為這是正常的,可此刻看到欣喜若狂的將士們後,他知道自己錯了。

  原來武人們需要的是尊重,是鼓舞嗎?

  不,還有睚眥必報。

  沙場上沒有寬宏大量,沒有以理服人,有的只是殺戮。

  敵軍兇悍,那麼我們就用更兇悍去回應他們。

  前方的沈安揮手,戰馬開始加速。

  地面上的麻袋高高鼓起,裡面就像是有個怪物在瘋狂蠕動著。

  「萬勝!」

  前方已經出現了煙塵,這是大股敵軍到來的信號。

  斥候瘋狂回來,此刻他們無需稟告,只要逃命就好。

  可那些騎兵依舊在專心致志的驅動戰馬,踩踏著那個麻袋。

  而陣列依舊在瘋狂的大喊著。

  「萬勝!」

  嘭嘭嘭!

  「萬勝!」

  嘭嘭嘭!

  刀盾兵用長刀敲擊著盾牌,發出整齊的聲音,伴隨著萬勝的歡呼聲,格外的懾人心魄。

  韓琦只覺得脊背發寒,卻不是害怕,而是激動。

  「原來這便是士氣嗎?」

  敵軍傾巢而來,可宋軍卻絲毫不懼,甚至還在歡呼。

  什麼時候宋軍的士氣那麼好了?

  韓琦自問沒有過。

  而沈安只是用了一個圈套就全殲了遼軍游騎,更是用踩死遼將的舉措激發出了士氣。

  有士氣才會有勝利。

  「年輕可畏啊!」

  韓琦漸漸振奮起來。

  「萬勝!」

  沈安策馬在陣前遊走,看著不斷接近的敵騎,喊道:「從此到保州還有一日的行程!」

  「糟糕!」

  一個將領說道:「相公,沈縣公不該說出來的呀!」

  另一個將領愁容滿面的道:「是啊!將士們知道了這個消息,定然會害怕。」

  為啥害怕?

  一天的路程,遼軍會利用騎兵的優勢,不斷逼迫宋軍犯錯,就如同群狼般的不斷發動攻擊,但凡應對有誤,他們將會全軍突襲,一舉擊潰宋軍。

  韓琦只是看著前方。

  沈安在高喊道:「敵軍想在這一路擊潰咱們,誰怕了?誰特麼的怕了?」

  「不怕!」

  「不怕!」

  數萬人一起大喝,聲勢驚人。

  「我們不怕!」韓琦握著刀柄,微笑道:「老夫到了此刻才知道沈安的意思……置之死地而後生,若是此戰大勝,這數萬人就是雄兵,以此數萬人為種子,大宋怕了誰來?哈哈哈哈!不怕!」

  沈安策馬掉頭,看著開始減速的敵騎,說道:「漢兒從未畏懼過任何對手,以前不會,此刻不會,以後也不會。請示韓相,我軍攻擊前進!」

  有人快馬回到中軍。

  「相公,沈縣公請示……全軍攻擊前進。」

  「這樣嗎?」

  韓琦嘆道:「漢兒無懼,好!出擊!全軍出擊!」

  「他不怕,老夫難道就怕了嗎?」

  韓琦拔出長刀,喊道:「兒郎們,讓遼人看看漢兒的悍勇!出擊!」

  他拍打著棺木,神色振奮。

  無數將士在歡呼著,大步向前。

  「萬勝!」

  ……

  老韓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