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稅戰(九)

  僅僅過得一日,這鋪天蓋地的輿論,便席捲了整個開封府。【Google搜索】

  其發酵速度,也是令人瞠目結舌。

  但還真不是說有人在背後推動這輿論,充其量也就只是在推波助瀾。

  因為這稅務司的動作實在是太過迅速,上回雖然贏得官司,但也引發了爭議,可這才過去幾日,稅務司又展開類似的行動,且比上回要更加嚴重,還打傷了不少家僕。

  關鍵上回稅務司擲地有聲的說,自己的部署是非常縝密的,為得就是儘量不傷害百姓。

  結果馬上打臉。

  雖然稅務司也做出澄清,表示是那些家僕先動手的。

  但是劉家家僕則是指責是稅警毆打他們。

  這二者相比,顯然是稅警這邊要更為強大,也是他們主動上門的。

  關鍵劉屏也確實不在家裡,而是來城裡找李國忠商量補交稅收的事。

  身為家僕有所顧慮,也是合情合理。

  再加上平日裡,那劉屏對鄉民還算不錯,做過一些善事,在祥符縣是有著不錯的名望,這不同於秦彪。

  在加上百姓本就不太信任官府,大家也更相信那些家僕的供詞。

  而且稅務司的這番行動,也給大家造成一個「變本加厲」的印象。

  甚至有人認為就是皇庭的判決,才使得那些稅警肆無忌憚。

  要知道許多普通百姓多多少少也都虛報了一些收入,他們中也有些人都跟劉屏一樣,在盡力彌補中,故此稅務司的這番舉動,令他們也感到害怕。

  這種種原因,導致反對稅務司的聲音是日益高漲。

  那朝中就更不用說了,屋頂直接給罵翻了。

  包括皇庭、檢察院也都受到不小的壓力。

  尤其是許遵,由於他跟張斐的關係太過密切,而張斐如今是受僱於稅務司,他主動請假回家待著,檢察院全部交給蘇轍。

  王府。

  「唉與這一群蟲豸為伍,安能治理好國家。」

  向來無所畏懼的王安石,在這一刻,突然覺得有一些些沮喪。

  他知道這就是針對稅務司的圈套,但在他看來,明明就是你們虛報收入在先,結果你們卻一點也不心虛,還故意拿這偷稅漏稅去引誘稅務司上門。

  這就很離譜。

  那麼可想而知,他將來又會面臨什麼。

  呂惠卿倒是不覺沮喪,這都是可遇見的,道:「恩師,如果有必要,咱們得出手幫助稅務司,如果這回他們大勝,必然會令他們變得非常團結,到時也會這樣對付我們的。」

  王安石點點頭道:「你有什麼想法?」

  呂惠卿道:「目前稅務司與劉家那邊是各執一詞,但是我相信張三那小子不會這麼輕易的被擊垮。不夠,我們也得防止司馬學士他們反戈一擊,他們可是最害怕這種事,我擔心他們經受不住輿論的壓力,為求安定,可能會站在劉家那邊。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出手支持稅務司,否則,我們也將會被他們徹底壓住。」

  王安石嗯了一聲:「你所擔憂的,確實可能會發生,司馬君實和文公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他們的確可能會為之動搖。但目前局勢還未失控,我們得暗中準備,他們不動,我麼也不能輕舉妄動,如果我們先支持稅務司,可能會令我們非常被動,也進一步證明,稅務司可能心虛。」

  呂惠卿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王安石嘆了口氣:「只不過他們一直這樣衝擊稅務司,張三他也不見得能夠頂得住。」

  他之所以感到沮喪,倒不是他認為張三已經輸了,而是在這種局勢下,他都看不到希望,對方就不斷跟你拼消耗,稅務司又怎麼拼得過。

  而呂惠卿的猜測,是非常準確的,此事爆發之後,保守派內部瘋狂向司馬光他們施壓,秦彪一事,你們不好說話,那我們也不計較,如今這事,你們難道還不出聲嗎?

  這的確令司馬光他們很是為難。

  政事堂。

  「我所擔憂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

  文彥博嘆道:「稅務司這麼做,就想將那些稅收上來,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在我看來,這只會激起更為激烈的反抗。」

  司馬光也是直搖頭:「原本我以為王介甫已經夠激進的,不曾想,張三那小子那更為激進,哪怕他的初衷是對,可事不能這麼幹,如此發展下去,這國無寧日。」

  文彥博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富弼,問道:「富公怎麼看?」

  司馬光也看向富弼。

  意思就很明顯,要不要出手,終止這場動盪。

  目前為止,皇帝與參知政事,都還在隔岸觀火,他們都沒有親自下場,這也是為什麼司法正在發揮巨大的作用。

  雙方都在依靠司法手段進行博弈。

  富弼思索半響,「再等等看吧。」

  司馬光、文彥博疑惑地看著富弼。

  富弼道:「如果你們向稅務司施壓的話,王介甫肯定也會出手的,事情就可能會變得更加糟糕。目前局勢還未失控,皇庭、檢察院還是掌控著局勢。」

  司馬光、文彥博相覷一眼。

  是呀!

  差點將王安石給忽略了。

  他們要出手,王安石肯定會出手,不管王安石支不支持稅務司,都不可能讓保守派贏得這場勝利的,那直接就會爆發黨爭。

  這上面都不出聲,壓力就全部集中在這一群司法新貴上面。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公檢法剛剛激活,就是一路坎坷。

  如果公檢法能夠邁過這道坎,那真的是站起來了,邁不過去的話,那就成了一個笑話。

  劉家方面是一定要起訴稅務司濫用職權,傷害無辜百姓。

  同時朝中,民間都在向檢察院施壓。

  劉屏虛報財物,你們可以罰他,但是家僕是無辜的,稅務司這麼暴力,這怎麼能行?

  這是什麼仁政,這簡直就是暴政。

  這檢察院面臨很大的壓力,蘇轍是一再派人去調查,但實在是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是家僕先動的手,以及對稅警有所挑釁。

  反觀稅務司方面,則是非常強勢。

  左庭。

  「目前雙方是各執一詞,並沒有證據證明,是稅警先動的手,但是鐵證如山,劉屏虛報財物,在這種情況下,檢察院不但不起訴劉屏,反而要起訴稅務司,這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張斐激動地說道。

  蘇轍立刻反駁道:「我們一定會起訴劉屏的,但是一事歸一事,你們稅務司難道就不應該反省一下嗎?」

  張斐道:「反省什麼?應不應該去追繳那些合法稅收嗎?」

  蘇轍道:「但非得用這種激進的手段嗎?對方家主不在家,那些家僕不敢擅自做主,這情有可原,你們不應該考慮一下他們的處境嗎?」

  張斐搖頭道:「他們根本就沒有說明劉屏不在家,這就是一個圈套。」

  蘇轍道:「如果稅務司部署的若稅務司所言的那般縝密,即便這是一個圈套,你們也不會輕易上當。如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家僕先動的手,但事實就是有五名家僕受到程度不同的傷。

  到底是你們稅警主動上門的,然後你們說是家僕挑釁你們的,這會有人相信嗎?」

  張斐笑道:「你們檢察院看得是證據,而不是依靠無盡的臆想,你們現在缺乏證據起訴稅務司。」

  蘇轍道:「如果你們拿不出證據,證明是他們先動的手,那我們就能夠起訴稅務司,那五名傷者,至今還躺著的。」

  「是否能夠起訴,難道不應該是本庭長說得算嗎?」

  坐在中間的呂嘉問頗為不滿地說道。

  蘇轍問道:「不知呂庭長怎麼看?」

  呂嘉問思索片刻,道:「目前你們雙方各執一詞,確實不好斷定,故此本庭長再給你們七日,儘量找到更多證據。如果找不到的話,本庭將會接受檢察院的起訴。」

  說到這裡,他看向張斐,「如今外面輿情滔天,你們稅務司必須也要向大家說明這些問題,降低大家對稅務司的恐懼,你們這麼鬧下去,大家都很難受。」

  張斐道:「稅務司已經公布行為準則,配合,一定要配合,如果那些家僕配合,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蘇轍道:「你們這個規定就有問題,家僕是沒有做主的權力,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護家主的財物。」

  張斐道:「在司法面前,一視同仁,無論他們是誰,我們稅務司不可能退讓半步。」

  蘇轍道:「雖然你打官司手段很厲害,但是你也不可能一直贏的,如果你們稅務司不做出改變,這種事會一直發生下去。」

  其實他心裡也清楚,這有可能是個圈套,他也一直在調查證據,但可惜並無所獲,而面對輿論的壓力,檢察院也必須要有所行動,至少也要去爭取開庭,將這事情說清楚,至於怎麼判,那是皇庭的事。

  張斐笑道:「那咱們就走著瞧。」

  正當這時,一名司法官員快速入得屋內,將一份報紙遞給呂嘉問。

  呂嘉問看罷,先是面色一驚,過得半響,他將報紙遞給蘇轍,頗為不滿道:「看來你們檢察院調查的並不夠細緻。」

  蘇轍接過一看,人都是呆住了。

  張斐懵逼道:「什麼情況?」

  呂嘉問審視著張斐,「你不知道?」

  張斐搖搖頭,又問道:「與我有關嗎?」

  蘇轍面露疑惑之色,道:「風月報剛剛披露出整件桉子的詳細經過,並且說明當時他們派人埋伏在劉家附近,目睹了整個事件的過程。」

  張斐驚訝道:「這不可能,稅務司的行動,他們風月報怎麼會知道?」

  蘇轍道:「這他們倒是沒有說明,但風月報還指出當時有兩名皇家警察也一直尾隨著稅警,他們也應該目睹了整個事件的過程。」

  「什麼?」

  張斐人都傻了。

  難道他真不知道。蘇轍帶著疑惑,將報紙遞給張斐。

  張斐接過立刻看了起來。

  蘇轍起身道:「呂庭長,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呂嘉問老氣橫秋地說道:「你們檢察院也得反省一下。」

  「是。」

  蘇轍點點頭,然後立刻離開了。

  張斐看過之後,也趕忙起身道:「我也有點事,先告辭了。」

  剛剛出得門去,就聽到有人喊道:「張三郎,真是巧啊!」

  張斐拱拱手道:「原來豹哥。」

  來人正是李豹。

  張斐又低聲道:「風月報怎麼會參與其中?」

  李豹道:「我們當時只確認有兩名皇家警察尾隨,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風月報會參與其中。」

  張斐道:「是不是有人被收買了?」

  李豹搖搖頭道:「可能性不大,目前我所得知得是,稅務司的三個內奸,全都是曹衙內的人,曹衙內是唯一得知我們此次行動的外人。以曹衙內的符公子的關係,你看!」

  張斐點點頭道:「定是曹棟棟告知符世春的,不然的話,符世春也不知道會有兩名皇家警察尾隨。」

  李豹道:「但這對咱們而言是好事。」

  張斐道:「但原本應該是我在庭上力挽狂瀾,結果這風頭全讓風月報給搶了,他這麼一弄,我我的新聞報都會被它給壓下去,上回跟那符世春打麻將,他就老是截胡,今後得防著這小子。」

  李豹呵呵道:「這我就愛莫能助了。」

  張斐道:「你們竟然沒有發現,這真是太丟人了。」

  李豹道:「他們應該是提前埋伏,這我們很難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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