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是條漢子

  第280章 是條漢子

  上回張斐雖然輸掉了官司,但是他卻贏回了名士報。【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原本他是打算好好整頓一下書鋪的,沒有想到他馬上又要面臨服役,此事就耽擱,以至於在這期間,正版書鋪是一期小報都沒有發。

  這也令所有人都忽略了此事。

  在絕大多數人看來,他們終於了贏了張斐,就沒有想到張斐其實才是真正的贏家。

  今日名士報突然出現在各酒樓,這真是給了大家一個驚喜,甚至令人感覺好像上期小報,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

  而名士報上的文章,那更是直接引爆整個輿論。

  這車牌消息,自發布以來,幾乎就沒有人是支持的。

  馬車雖然代表貴族,但是商人、小販也都用牛馬車拉貨,怎麼可能會支持這車牌。

  這比王安石的新法還要可惡一萬倍。

  人人都希望街道司能夠清理好街道,但不能以我出錢為代價。

  可話又不能說得這麼直白。

  而范純仁文章,就給他們一個抨擊的理由。

  這文章是寫得非常巧妙,他先是闡述整個事情的過程,表示軍巡鋪的這番作為看似合理。

  馬車越多,糞便就越多,自然就需要更多人來清理,經費肯定是要增加的。

  這個邏輯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但文中馬上就舉例說明,自古以來,許多看似合理的收費政策,都令百姓苦不堪言,其中原因就是多收費,濫收費。

  這頓時就引起大家的共鳴。

  沒錯!

  就是這樣的。

  就沒有一項收費政策不多收費的。

  軍巡鋪就是找個理由撈錢,真到收費時,肯定就不止這麼一點。

  咱們千萬別上當。

  不管是讀書人,還是百姓,都揪著范純仁的論點,拼命地攻擊這車牌。

  但這可是急壞了那些達官顯貴。

  之前反車牌的輿論,還就是他們製造出來的,但范純仁這一篇文章,讓輿論從反車牌,變成反濫收費。

  這是拉都拉不回。

  其實大家就是找這個理由去攻擊軍巡鋪。

  但但如果軍巡鋪不濫收費呢?

  制置二府條例司。

  「厲害!厲害啊!」

  王安石看著名士報,是忍不住地讚嘆。

  呂惠卿問道:「恩師此話怎講?」

  王安石瞧他一眼,「你難道看不出這文章的玄機麼?」

  呂惠卿道:「學生倒是看得明白,這篇文章看似在抨擊車牌,但實際上也贊成合理收車牌費。」

  「正是如此。」

  王安石點點頭,又道:「妙就妙在這裡,如果張三寫一篇文章反駁當下的輿論,反而起不到這效果。

  而如今這篇文章,人人都推崇,那也就是說,得等到出現濫收費的情況,才能夠去制止。這將為執行此法,打下堅實的基礎。這一招借力打力,那可真是妙不可言。」

  說到後面,他是情不自禁地搖搖頭。

  他就沒有想過自己罵自己,來推動新法,這真是太絕了。

  呂惠卿卻不這麼認為,「但如果真的發生濫收費的情況,那對張三可能就是滅頂之災。」

  王安石道:「既然張三敢這麼做,他定有把握。」

  呂惠卿搖頭道:「我不相信,而且我敢保證,一定會出現濫收費的現象,那些反對的官員,只需要稍作手腳,張三根本就防不住。」

  王安石眉頭一皺,稍稍點頭:「這倒也是,定會有人從中作梗,到時是防不勝防啊!」

  呂惠卿道:「恩師,咱們可千萬不能這麼做,這是一柄雙刃劍。」

  罵得狠,萬一真發生,那可就真完了。

  「是那件鋪子?」

  司馬光站在兩間鋪子前,見兩間鋪子都開著門,裡面也都在裝潢,又沒有掛招牌。

  呂公著左右看了看,「我聽說就是在司錄司臨街第二號店面,應該是這間。」

  他手指著左邊一間,但見鋪中,剛好行出一人來,正是范純仁。

  「司馬學士,呂相公。」

  范純仁趕緊出來向二人行得一禮。

  司馬光、呂公著也回得一禮。

  范純仁又將二人迎到店鋪內,「二位請喝茶。」

  「多謝!」

  司馬光雙手接過茶杯來,先放在桌上,然後張目四顧,又向范純仁笑道:「這法援署的主意是張三給你出得吧?」

  范純仁點點頭:「他不過是一個衙前役,是難以監督手下的人,如此希望我能助他一臂之力。」

  呂公著笑道:「堯夫,你與張三也算是死對頭,想不到你竟然會幫他。」

  范純仁立刻道:「我並非是幫他,如果他違法的話,我也一樣會告他的。我之所以答應他,是因為我也認為,之所以屢屢發生濫收費的現象,那是因為一直以來,真正監督底層官吏的,乃是他們的上司,可一旦上下勾結,那中間就缺乏監督。若有著法援署的話,就能夠多一雙眼睛盯著他們。」

  呂公著稍稍點頭。

  司馬光笑道:「我知堯夫所思,但是有一點我很好奇,你那篇文章罵得這麼狠,假如有人從中作梗,讓一些巡警故意刁難百姓,那可如何是好,而且這極有可能會發生。」

  范純仁笑道:「關於這一點,我也問過張三,他的原話就是,誰犯法就抓誰,他會配合官府的判罰,這是人的問題,又不是法的問題。」

  司馬光和呂公著不禁對視一眼。

  這腦子開始有些轉不過來。

  按理來說,這小弟犯錯,肯定是老大擔責任,慶曆新政到達最高chao時,也是下面開始失控,執行出問題,然後保守派藉機彈劾范仲淹他們。

  這套路一直就沒有變過。

  張斐的意思就簡單粗暴,誰徇私舞弊,你抓他就是了,我也支持你。

  司馬光想了好一會兒,「哪有這麼簡單,若出了大問題,上面肯定會怪罪下來的。」

  范純仁道:「若想要出大問題,必然是我們法援署無法為百姓討回公道,使得不少百姓因此法被剝削。但我堅信,我是能夠為他們討回公道的。」

  呂公著道:「若有人蓄意為之,你們防不勝防。」

  范純仁笑道:「到時張三還會公布執法標準,如此就能夠避免濫收費用之事。」

  司馬光聽後,眼中閃爍著期待。

  如果張斐真的能夠為他打造出一套執法系統,那對於他的司法改革,將會有著莫大的幫助。

  心中也不會後悔,反而是充滿著期待。

  潘樓。

  「外面那些個讀書人,真是個個都是書呆子,名士報可就是張斐的,他又豈會對付自己,濫收費也得等到此法執行後,才會出現,如此簡單的招數,他們怎麼就看不明白。」

  那太府寺大夫關梈,聽到外面那些抨擊的言論,是焦慮不安。

  谷濟道:「我們還得是想辦法扭轉這輿論,決不能讓此法得以執行。」

  李展道:「要不我們找一些小販趕著牛車上街去哭,好讓大家知道,即便不多收費,許多百姓依舊承擔不起,而且他們本就交了許多稅。」

  谷濟連連點頭:「我看行,但是多找一些人,一定要引起大家的關注。」

  曹邗立刻道:「此事就交給我去辦吧。」

  他身為轉運使,這任務對他來說,是毫無難度。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谷濟立刻問道:「什麼人?」

  「谷寺事,是我。潘恆。」

  「進來。」

  但見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開門入得包間來。

  谷濟問道:「潘員外有事嗎?」

  潘恆道:「方才正版書鋪那邊又送來一份新報。」

  「是嗎?快些拿來。」

  「是。」

  潘恆將名士報遞給谷濟後,便出去了。

  谷濟打開一看,過得片刻,面色一驚,「這這怎麼可能?」

  關梈問道:「谷寺事,上面說了什麼?」

  谷濟道:「范純仁又在上面發表文章,表示即便不濫收費,普通百姓也是難以承受這牛馬牌照費。」

  「啊?」

  此話一出,在坐的人都是無不震驚。

  全部起身來到谷濟身旁,仔細看了看。

  如果說第一篇文章有貓膩,那這一篇,滿滿都是乾貨,這甚至讓他們真的認為,是自己誤會了范純仁。

  范純仁是絕對的友軍。

  這篇文章完全說出他們心中的陰謀,與民爭利,增添百姓負擔。

  此時,外面又響起陣陣輿論聲。

  人人都在抨擊這車牌照費增添百姓的負擔。

  曹邗訕訕道:「還還要不要去找人?」

  谷濟茫然地搖搖頭道:「應應該不用了吧。」

  這到底是在幹嘛?

  毫無對抗感。

  弄得他們真的是束手無策。

  敵人的刀專門往自己頭上砍,這這真是太嚇人了。

  如果說第一份名士報,令朝中不少官員對范純仁都產生質疑,那麼這第二份名士報,便令所有人打消了這份疑慮。

  范純仁是友軍,不是敵人。

  這一篇文章,將會給張三帶來巨大的麻煩,也一定會引起民怨,真的是無可挑剔。

  但他們也很納悶,名士報不是張斐的麼?

  他為什麼要刊登這篇文章?

  正版書鋪。

  「不知閣下造訪,有何吩咐?」

  侯東來向一位身著華麗的不速之客拱手言道。

  那客人問道:「你是?」

  侯東來忙道:「在下侯東來,是這作坊管事的。」

  「原來是侯員外。」那客人拱手一禮,又問道:「我想在名士報上面刊登文章,不知需要什麼條件?」

  侯東來忙道:「首先閣下要有一定的名氣。」

  名士名士,得有名氣啊!

  那客人又問道:「除此之外呢?」

  侯東來回答道:「這不太好說,比如說,不能罵官家,也不能造謠詆毀朝中大臣。」

  那客人道:「罵張三可以麼?」

  「這當然可以啊!」

  侯東來點點頭,道:「只要閣下的文章寫得精彩,確保大家都喜歡看,隨便罵。」

  那客人納悶道:「張三不就是這正版書鋪的主人麼?」

  侯東來點點頭道:「是的。」

  「那那張三看了,不會生氣麼?」

  「咱們三郎唯一會生氣的,就是這名士報沒人看。」

  侯東來越說越來勁,小聲道:「咱們正版書鋪到時還會出一小報,這小報只要閣下花錢,就能在上面刊登自己的文章,閣下若想罵三郎,只要花錢就行。」

  「?」

  瘋子!這真是一群瘋子。

  那客人直接被嚇跑了。

  這人當然是谷濟他們派來的,他們就弄不明白,張斐怎麼會讓這篇文章刊登在名士報上面。

  他們認為這裡面肯定還是有貓膩,因為這說不通呀,但左看右看,愣是看不明白,於是派人來打聽一下。

  得知這個結果後,大家無不敬佩張三是條漢子。

  純粹!

  真是沒有比張三更純粹的商人。

  為了賺錢,連自己都罵。

  這甚至連天天服侍張斐的高文茵,都有些看不太明白。

  「三郎,這正版書鋪不是你的麼?」

  「是呀!」

  張斐接過高文茵遞來的茶杯,呷了一口,「夫人的茶藝可真是越來越出色了。」

  高文茵只是抿唇一笑,又問道:「車牌不也是三郎想出來得麼?」

  張斐點點頭道:「對啊!」

  高文茵道:「既然如此,為何名士報天天在批評車牌。」

  張斐將茶杯一放,呵呵笑道:「此乃罵人的最高境界。」

  「罵人的最高境界?」

  「對啊!」

  張斐道:「別人罵你,你是卑鄙無恥,自己罵自己,那就是謙虛,光明磊落。」

  高文茵頓時被張斐給忽悠暈了。

  是這麼回事嗎?

  「好一招自己罵自己。」

  只見許遵與許芷倩入得堂來。

  「岳父大人。」

  張斐趕忙起身。

  許遵呵呵道:「你方才說得可真是一點沒錯,昨日大家都還在批評你,今兒人人都敬你是一條漢子,你這名士報如今真是深得人心啊!」

  張斐嘿嘿道:「我不讓范先生罵我,他們也會這麼罵我的,這麼一來的話,我還成大丈夫了,何樂而不為了。」

  許芷倩輕輕哼道:「你莫要得意,雖然他們嘴上在誇你,但是心裡恐怕都在罵你是個傻子。」

  張斐笑道:「我只關注你心裡有沒有我,他們心裡在想什麼,我才不管,我也管不著。」

  許芷倩臉上一紅,嬌羞道:「你瞎說甚麼,真不正經。」

  許遵撫須一笑,道:「但是你這一招,玩得我都看不明白,如今這文章一出,立刻激起民怨,若你無法制止,官家就不得不出面。」

  張斐笑道:「民怨只是其次,那些從事運輸的小販,內心多半是恐懼,這又是濫收費,又是徵車馬費,再加上以訛傳訛,他們心裡能不害怕嗎?」

  許遵越聽越糊塗了,道:「若背後有人支持他們,民怨四起,那這車牌鐵定作廢。」

  張斐呵呵道:「可若從商業的角度來分析,這就是抄底的絕佳時機。」

  「抄底。」

  「就是趁低吸納。」

  張斐道:「剛好我手中慈善機構尋找項目投資,他們既然害怕,那就我來干,我成立一個運輸作坊,讓他們來幫我運貨,這車牌錢我來出,反正一年也才幾百錢,根本算不得什麼。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那些勢力強大,且有著背景的運輸作坊,一看我開始抄底,他們馬上就把人給搶去了。唉。」

  許芷倩欣喜道:「如此一來,就沒有人抱怨了。」

  張斐笑道:「其實抱怨我也無所謂,掙錢嗎,哪能不挨罵。」

  皇宮。

  「先生可知我為何允許軍巡鋪收這車牌費?」

  趙頊向王安石笑問道。

  王安石稍一沉吟,「官家莫不是也想為新政打基礎。」

  趙頊點點頭:「正是如此,看來先生也想到了一點。」

  王安石如實道:「不瞞官家,其實張三之前就與臣說過,故此臣是非常支持他。」

  趙頊又問道:「那不知先生可有看明白,張三發這兩期名士報的目的是什麼?」

  王安石搖搖頭,嘆道:「范純仁的第一篇文章,臣倒是理解,可是這第二篇文章,臣真是無法理解,甚至連第一篇文章的目的,也有些不太明白。」

  趙頊眉頭一皺,「想不到連先生都看不明白。」心裡又嘀咕一句,看來張三並未騙朕,他這輿論之術,確實要技高一籌。

  王安石聽得一個真切,臉上微微有些尷尬。

  他確實也看不太明白。

  其實王安石的宣傳手段,真的是一塌糊塗。而張斐可是來自一個營銷號的時代,那些營銷號個個看似理中客,其實每個字都充滿著銅臭味。

  要麼吸引你看,要麼吸引你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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