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製造，需承載千鈞之重，尋常鐵料怕是強度有限。」
「而鋪設鐵軌，更是需大量鋼鐵以為支撐，雖說時下百鍊鋼法與炒鋼之術已趨完備，然吾以為，其間諸多工序，尚有諸多可精進之處，以求得鋼材之純淨更高、雜質更少、質地更為堅韌耐用。」
還要再精進？
在場的中車府令屬下二十三人聽到這話全都微微詫異了一下。
武定侯大人獻給朝廷的百鍊鋼法與炒鋼法，在他們看來已經是極為精妙的技藝了。
這兩種煉鋼之法的出現，已然讓大秦的鐵器質量上，無論是打造兵器戰甲，還是各類農具，都有了脫胎換骨般的提升。
如今要再精進，怕是難如登天吧？
不過他們對煉鐵這些也並非專長。
他們精通的是木工、以及金屬加工等多種技藝，掌握的是車輛結構、材料性，熟悉的是車輛性能、構造原理等知識。
所以，精進煉鐵、煉鋼工藝之事，既然非他們所擅長的領域，那他們也不便多言。
現場沉默了兩秒鐘後。
一名太學令看向黃天瓊，問道：「黃公子，這蒸汽三輪車沒有鐵軌不是亦能行駛，火車一定要鋪設鐵軌嗎？」
黃天瓊顯然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所以，沉思著說道：「許是為了規整路徑，提升速度吧？」
就在這時，顧綾雪款步走來，微笑著開口說道：「理論上而言，如果地面足夠堅硬，足夠平整，蒸汽火車也是可以在沒有鐵軌的情況下行駛的，就如同超大號的馬車一樣行駛。」
「但是吧。」
顧綾雪話音一轉，「此等道路條件極為苛刻，需有極高的承載能力，以及極低的摩擦係數，且寬度、平整度皆要達標。但於現實之中，想要建造這樣的道路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蒸汽火車的重量太大了！」
「即便是石板路這般堅硬的道路亦難以承受，普通道路也無法如鐵軌般有效減小阻力、精準引導方向。」
「無鐵軌時，火車速度將大受桎梏，運輸效率會變得極低，且對道路會造成嚴重損毀。」
「故而，雖說理論上火車可以在沒有鐵軌的情況下運行，但實際上鐵軌於蒸汽火車而言，是不可或缺的。」
重量太大？
嗯……好像倒也是！
建造火車的目的，本就是為了滿載貨物，或者輸送大量兵力，承載重量確實不小。
不過……
一名試車令想了一下，問出了他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一個問題，「顧大人，下官觀那火車圖紙，上面所繪的鐵軌似乎並不寬闊，火車在如此窄的鐵軌上行駛，難道就不易偏離軌道，甚至引發翻車之險？」
這是個好問題。
沒想到你們居然憋到現在才問。
顧綾雪微微一笑，說道：「你的擔憂不無道理，不過，這鐵軌寬度的設計，實則是經過了諸多考量的。」
「火車車輪與鐵軌之間，也有著精巧的契合設計。」
說著，顧綾雪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本子，翻開一頁後，用炭筆在上面簡單的畫了一個火車車輪與鐵軌的示意圖。
邊畫邊解說道：「你們看，火車車輪的外側是有凸緣構造的，而鐵軌的形狀剛好與之匹配。」
「這個凸緣就是軌道引導器，能夠緊緊地卡住鐵軌邊緣，使得火車在行駛過程中，始終沿著鐵軌的方向前進，可極大地降低火車脫軌的風險。」
「注意，這是極大降低，還是存在脫軌風險的。」
「所以，火車在行駛的時候，重心分布也是我們接下來重點需要考慮的因素，要通過對車廂布局、蒸汽機安置以及載貨區域規劃的統籌安排，使火車重心穩定處於鐵軌可承載的安全區間。」
「於火車製造環節，車架穩固性、車輪同軸精準度等皆需要經受嚴苛的把控以及精細的調試，如此，方能令其能如行於坦途般在鐵軌上安然行進。」
眾人看著圖紙，聽著顧綾雪的話，皆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這凸緣構造確實是妙！
眾人眉頭稍展間，一名匠作令卻仍有疑慮，「即便如此，若逢特殊狀況，諸如鐵軌突現異物，又或火車疾行超速，難道不會危及火車穩定，致其脫軌？」
顧綾雪點了點頭，一臉正色的說道：「故而鐵軌日常維護至關重要，需專派人員定時巡檢清理，杜絕異物留存。」
匠作令點了點頭，感覺自己有些傻了，大秦有馳道、新道、五尺道、以及正在修建的直道，哪條道路不是需要時常修繕維護，保持平坦的，鐵路需要日常維護也正常吧。
顧綾雪繼續說道：「還有，這蒸汽火車，燒的是水，可以說是以水為動力源，其運行過程中需要不斷的補充水源。故而火車行進時，沿途驛站需儘量備足潔淨無雜質的水，以便火車停靠加水。」
「為了確保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加水，減少停靠時間，沿途驛站最好還需配備專業的加水器械以及熟練掌握加水流程的人員。」
「潔淨無雜質？」有人有些疑惑。
「對，儘量乾淨點。」顧綾雪點頭，「以免在蒸汽機內產生水垢等沉積物，影響使用壽命。」
眾人紛紛點頭，將這點記了下來。
沿途停靠的驛站需備足水，當然，煤炭也是要備足的，這點不用多說。
這時，一直沉默著的黃天瓊，若有所思的開口說道：「始皇帝下令修建直道，雖要求遇山峰便於一側挖開成通道，逢深谷便填土填谷，以保道路平坦筆直，然此直道穿越14個縣，全長上千里，即便整體路線竭力取直線修建，但大彎道想來亦難以全然避免吧？」
「那火車遇彎道時，又該當如何應對？其龐大車身與高速行駛之態，於彎道處豈不會面臨極大風險？」
「此確為關鍵問題。」顧綾雪摸了摸下巴。
儘管秦直道整體較直，但受限於自然地勢，在一些局部地區仍然存在彎道的。
就比如子午嶺路段，秦直道基本上就是沿著山脊線修築的，利用了自然地形的起伏，在保證道路坡度適宜的同時，也維持了整體的直線性。
顧綾雪故作思考了一下，說道：「於彎道之處，鐵軌還須依其彎度細細鋪設，這樣，試車之時，可試著將外側鐵軌稍高於內側，看看能否借火車自身之重與離心之力相平衡，使其平穩過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