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
凜冽的寒風如刀刃般割著人的麵皮。
咸陽宮的宮道上，文武百官們人手懷揣著一個粉絲熱水袋，頂著寒風沿著長長的台階拾級而上。
待行至麒麟殿門前，眾人先是一愣，只見那往日大開的殿門前，今日竟裝上了厚重嚴實的門帘。
王翦率先伸手一推，率先跨入門內。
剎那間，一股暖意撲面而來，那本被凍的冰涼的面龐，此時不由的露出了一絲詫異。
緊跟其後的文武官員們亦魚貫而入，然後，一個個也全都微微張開了嘴巴，皆面露驚色。
這……取暖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
要知道，這麒麟殿的空間可是非常宏達的！
往常，只有靠近火牆的區域才會非常溫暖，但在朝堂的角落或者離火牆較遠的大臣站立位置，體感溫度那就很低了，甚至有些區域還會感覺相當寒冷。
但今日，一進門便暖意融融，周身皆被這熱氣環繞！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這新的供暖之法，範圍何其寬廣，升溫又何其均勻啊！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中，顧綾雪掐著最後一秒鐘，衝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在日常行完叩拜大禮後。
嬴政高坐於御座之上，身姿筆挺，神色威嚴環視一周後，朝某處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
少府下設、掌管建築施工與技藝諸事的匠作，趕忙出列，朝著御座方向行了個利落的參拜大禮，而後直起身來，高聲稟報導：「陛下，臣現將這麒麟殿供暖事宜，向陛下及諸位大人細細道來。」
嬴政微微頷首。
匠作聲音洪亮的繼續說道：「大殿內的管道鋪設，已於兩日前便順利完工，此後這兩日，臣等全面檢查了管道連接情況，於鍋爐等加熱之處，亦是逐一查驗，從能否正常點火，到加熱效能是否達標，均進行了調試校準……」
「如今，若是啟用氣暖，熟練之人一分鐘便可完成點火之務，點火之後，關乎火焰大小的調節，卻需依據經驗與當下室內實際溫度需求，徐徐調整，這般過程，大致需耗費五至十分鐘，方可將火焰調至最為合適之態，從而使熱量均勻散布。」
「氣暖之妙，雖鮮有冷熱不均之處，不過長期處於其環境下，人體或會稍感不適，諸如乾燥之感襲身，喉嚨也易干癢，此乃氣暖相較之下的微瑕。」
殿內文武百官們聞聽此言，紛紛頷首，對氣暖有了初步認知。
不過，往昔慣用了十二時辰，雞鳴而起，日中而市，晡時理政，一切按部就班，熟稔於心，如今而二十四小時制，雖說精細是精細，可一時半會兒，腦子還真轉不過彎，需要在心裡掰扯一下時辰換算。
「而若是啟用水暖……」匠作繼續道：「首當向鍋爐注水，而注滿水所需時長，依鍋爐大小而定。若是尋常規格，約莫需半個小時，可若是碰上大型燃煤鍋爐，就如這麒麟殿這般恢宏之地所配置的，耗時便會長些，或需二至三個小時方可注滿。」
「待水注滿，添煤加熱，要將水溫提升至適宜供暖的溫度，又得花費一至 兩個小時。此後，還需靜候熱水在錯綜複雜的管道系統中循環往復，直至穩定下來，達成均勻分布至各個供暖終端之效，這一番等待，大致需十至三十分鐘。」
「雖說水暖升溫速度相較氣暖，略顯遲緩，但益處亦頗為顯著，溫度分布均勻之餘，更不會出現氣暖那般局部過熱之狀，整體供暖效果溫潤平和，恰似春日暖陽輕拂，不會致使室內空氣乾燥，身處其間，舒適之感亦盛。」
「而如今，氣暖與水暖二者合理調配，協同發力，便可使這大殿之內，四季如春，暖意融融。」
面對匠作這清晰的解說，滿殿文武皆不由點著頭，驚嘆於這兩套供暖工序的繁雜精細之餘，對自家府邸的改裝也越發的期待了。
雖說自家火牆與壁爐也同樣能使室內溫暖如春，但火道的炭口裡燒的畢竟是木炭，不僅不耐燒，就那點熱量，相較於如今這煤炭供暖，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最重要的是，煤炭更適合用於大規模的集中供暖！
這種既便捷又舒適，還節省開支的新供暖方式，不僅朝廷國庫能省下一大筆銀錢，就是他們自家府邸，也能挪出余錢，添置些筆墨書籍、修繕園林，益處多多！
【這玩意好用是好用，就是……污染環境啊。】
【後面還是得要改成燒天然氣的。】
【畢竟，在內史渭河盆地的西安、咸陽地區以及渭南地區，都有天然氣資源。】
【不過，先將就著，一步一步來吧。】
【煤炭的開採還是更容易上手的，這時候的人們對煤炭也本來就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認識和利用。】
【而且先建立燃煤鍋爐集中供暖系統也可以讓工匠和使用者們先熟悉大規模的熱能利用系統。】
【在機械製造和工程安裝方面都可以為後續的天然氣利用提供經驗！】
顧綾雪雙手趴在桌面上，一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角，一邊已經在心裏面默默思考起了對策。
【易燃易爆還是其次，主要還是儲存容器。】
【皮囊和陶製容器雖然可以運輸，但運輸量有限就算了，密封性也較差，容易導致泄露。】
【嗯，建造地下儲氣室倒是一種可行的方法，用磚石砌成厚牆當做防火牆，再在儲氣室的內壁塗抹一些類似瀝青的粘性材料來加強密封，最後再用銅或鐵製作一個帶有小孔的管道，需要使用的時候，就通過調節通風口大小，控制空氣進入量，將天然氣引出去並充分燃燒？】
【好好好，暫時就這麼著吧~】
顧綾雪想著，打開朝錄薄，將這個思路先記了下來。
大殿內鴉雀無聲。
御道中央，正微微躬身候命的匠作，見嬴政沒有說話，脊樑都緊繃了幾分。
少頃，嬴政這才緩緩開口，聲線沉穩而醇厚，「氣暖速熱，可應急驅寒，水暖溫厚，長效宜人，二者相輔相成，確實妙哉！」
說著，站起身來，目光如炬的掃視下方，威儀自生，「然革新之路，未有盡頭，後續運維、改良，萬不可懈怠。」
【嘿，瞧瞧，我政哥的眼光就是長遠！】
「臣等遵旨！」百官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