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們原本滿懷期待,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喧囂戛然而止,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而又充滿希望的靜謐。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投向了令史,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期待與緊張。
是啊,此寬免能持續多久?
何時又會再此徵召呢?
面對著周圍那一雙雙充滿渴望的眼睛,令史也是心生感慨,紅著眼睛大聲對老者說道:「老丈,吾亦非盡知其詳,然聽郡守大人言,朝廷此番減免之策,雖明面上是減半力役,但實際上,因修長城所需之大量勞力,多為民夫承擔,在整體勞動力中約占近半比例!」
「其餘則由士兵、技藝精湛的工匠以及因過失需服勞役的犯人構成。」
「因此!」
說到這裡,令史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環視四周,看著一張張緊張的面龐,深吸了一口氣,更加大聲的說道:「因此,此次減免,幾可視為全國民夫長期寬免!且日後恐不復徵召!」
什麼?
長期寬免?!
且日後也不復徵召!?
「這……這是真的嗎?我們……我們以後都不用再被徵召去修長城了?」一旁的年輕農夫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
「感謝陛下,感謝朝廷!」
「陛下千古!」
就在人群密集處陷入歡呼沸騰的時候,一道蜿蜒的田間小徑上,二十多歲,剛剛從家中走出的蒯徹,邊走邊整理著思緒,思考著一會如何與與志同道合的友人們深入探討當前的時局,分享彼此對於民生、政策的看法。
正走著,就看見不遠處的官道一側,一群約兩三百人的隊伍正圍坐在樹蔭下休息。
這群人,大多是神色疲憊、衣衫略顯破舊的農人,其餘便是五十名左右裝備簡樸的士兵,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農民們三五成群,或倚靠著沉重的行囊,或背對著粗礪的岩石,彼此之間交換著嘆息和低語。
「哎,都怪那幾天的暴雨,這下糟了,耽誤的可不是一天兩天。」一個青年男子坐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手裡拿著一根已經磨得光滑的木棍,不時地在地上劃拉著什麼,臉上滿是愁容。
旁邊一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太擔心,李大哥,接下來我們快些趕路,遲到個三五天,最多也就是挨幾句訓斥,不會有太大麻煩的。」
一個皮膚黝黑,看似經驗豐富的農夫搖了搖頭,眉頭緊鎖道:「三五天?我看難!照這速度,我們到雁門郡怕是至少遲到八天,那可是要罰一具盾牌啊!」
聞言,又一人加入了討論,聲音里透著幾分無奈和焦慮,「可不是嘛,萬一路上再遇到暴雨耽擱下來,十天都說不定,那可真是要倒大霉了。」
「行了行了,王二哥,你可千萬別再亂說了!萬一被你說中了……」那皮膚黝黑的農夫臉色更加的黑了。
遲到超過十天,那可是要繳納兩具盔甲作為處罰的!
那真是噩夢!
這時,一位士兵站起身來,安撫眾人道:「鄉親們都別急,再難的路咱們也得走,只要咱們接下來加快腳步,應該能在遲到五日前趕到。」
「不行,別休息了,趕快走吧!」有人催促道。
別說兩具盾牌了,一具他都不想繳納!
蒯徹默默觀察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同情與衝動。
雁門郡?
看來這隊人是前往長城服力役的百姓,因途中遭遇暴雨,行程受阻,即將要延誤時辰了?
蒯徹不禁暗自感嘆,這樣的場景,對他而言並不陌生,他當年服徭役的途中也曾遭遇惡劣天氣,原本都已經做好繳納一具盾牌的準備了,但最後緊趕慢趕,終於在遲了四天後成功抵達,最終只是被口頭被斥責了一頓。
只是,算算日子,下一次的服役期又快到了吧!
唉。
就在蒯徹和那些農民們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焦慮與無奈之時,遠處一群衣著各異的村民奔跑而來,他們揮舞著手臂,臉上的表情由衷的喜悅,仿佛攜帶了某種天大的好消息。
「朝廷昭告天下,自即日起,全國範圍內長城力役減半!」領頭的一個少年氣喘吁吁地衝著那支前往雁門郡的隊伍大聲喊道,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啥?你說啥?朝廷昭告什麼?」隊伍中有人難以置信地反問,其他人也紛紛站了起來,望向跑來的少年,臉上充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
少年站定,喘了口氣,咧著嘴激動的說道:「郡守大人說是皇帝陛下體恤我們老百姓,下令長城力役減半!」
「這怎麼可能?!」
怎麼忽然之間就減徭役了?
那我們,接下來是繼續趕路還是回去啊!?
這消息如同一道驚雷,瞬間在人群中炸開,原本沉重的氣氛被徹底打破。
負責護送的五十名士兵們也是面面相覷,詫異而又狐疑。
「據說此次減免,還是長期寬免,以後也很有可能不復徵召呢!」少年眉飛色舞的繼續說道。
農人們一臉震驚的愣在原地,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蒯徹腳步一頓,也愣住了,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讓他內心無比激盪。
「這……這是真的嗎?」剛才還在為盾牌罰款擔憂的那人,結結巴巴地問道,聲音里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激動。
「千真萬確!是令史大人親自宣讀的,還說要儘快通知到每個村落,讓大家都知道這個好消息!」少年說完這些,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又興奮無比的補充道:「哦對了,除了這件事之外,陛下還下令說要各郡縣廣設學堂,我,我說不準也能去學堂呢!」
蒯徹深吸一口氣,正欲邁步向前,身後便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而又帶著幾分滄桑的聲音,「蒯徹?」
這聲呼喚讓他身形一頓,隨即緩緩轉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約五十多歲的老者。
老人身著樸素的麻衣,腰間繫著一條簡單的布帶,腳踏一雙草鞋,渾身上下透出一種超脫世俗的淡然與從容。
這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鄉里人人敬重的三老,掌管教化,德高望重。
蒯徹連忙恭敬的施了一禮,「晚輩蒯徹,見過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