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大開著，屋內的溫度有點冷，光帶著冷氣從窗戶湧進來，填滿了室內的空間。
由內而外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聽見這個聲響，慕奶奶依舊沒有反應，被子蓋住的人只聽到一些抽氣聲，已經可以說明問題了。
慕以琛連忙從沈昭昭身後出來，三兩步奔到了慕奶奶的床前，面色驟變，呼喊道：「奶奶！」
伸手推了推慕奶奶，慕奶奶毫無回應，面色腫脹，張著嘴艱難地喘息，聲音很小，若不是沈昭昭打開房門根本察覺不到。
慕以琛有些慌神，不停地拍著慕奶奶的後背：「張嘴呼吸！」
沈昭昭面色凝重地按響了服務鈴，說明了情況。
這次換她沉默著站在慕以琛的身後，慕以琛的神色焦灼地攥著慕奶奶的肩膀，骨節分明的手用力到青白：「奶奶，奶奶你回答我，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臉上惶恐的表情一覽無餘，再也沒有平時的袖手旁觀。
沈昭昭拉著他的胳膊，那胳膊像是長在那兒，用力到仿佛生根發芽的大樹，分毫未動：「放手，你奶奶會疼的。」
【為什麼還是會這樣。】
慕奶奶的臉上和四肢還伴有一片一片的紅疹，呼吸急促，像是老風機發出的嗬嗬的喘息聲。
人也像那年久失修的老物件一樣，慢慢喪失著生命力。
慕以琛聽進了這句話，手指僵直著還以握著肩膀的姿勢從慕奶奶的肩膀上挪開。
挪開手掌已經用了所有的力氣。
沈昭昭伸手，握著了慕以琛的手，柔嫩的手帶著同樣冰冷溫度，一點點掰直他僵住的手指
醫生很快就來了，訓練有素的把慕奶奶抬上了床，一片白翻飛著沖向搶救室。
慕以琛便也腳步踉蹌地跟在救護車的身後，像是被人拋棄的小孩，努力追逐著，要不是沈昭昭攙著，還能摔跤。
眼前似乎陷入了黑白兩色，在黑與白之間，慕以琛似乎見到了小時候那個小不點追在爸媽的靈車後面。
怎麼都追不上，最後摔倒在地上，看著那靈車變成天際的一小點，最後消失不見，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時候。
那一次似乎就將所有的淚水都流乾淨，現在這種熟悉的心臟被人攥住不能自主呼吸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那次是奶奶將他抱起來，告訴他爸媽沒了，還有奶奶在，現在呢。
現在還有誰在呢，奶奶要走了，無邊的恐慌籠罩了慕以琛，像是失去了所有安全感的小孩子。
沈昭昭陪在他身邊，既讓慕以琛察覺到自己的存在，又不會打擾到他。
她是思緒也很混亂，明明劇情已經打亂了，沈千諾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慕奶奶。
【可還是三月十一，還是今年。】
【那慕奶奶……會死嗎?】
沈昭昭的心裡亦是一片空白，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想到秦順那個傻孩子，想到冤家的江余玉和沈寧樂。
這些都是會早死的人，難道避不開嗎？
【那江余玉豈不是會死在今年冬天，京都最冷的一個冬天。】
慕以琛感覺身體的零件都在重新組裝，跌坐在搶救室外面的座椅上，眼睛呆滯地看著那扇門。
搶救室血紅的燈光逐漸模糊不清。
「喝點熱水。」沈昭昭去接了一杯熱水遞給慕以琛，將他從無邊的黑暗中拉扯回來。
手掌接過熱水，溫暖著掌心，慕以琛軟了嗓子看沈昭昭：「嚇到你了？」
慕以琛回以一個微笑，牽強得很，沈昭昭陪著他在這兒等著。
一室寂靜，陽光逐漸偏移，細小的光纖在光線之中跳躍，慕以琛像一個僵硬的木偶，失去了提線，坐在哪兒，失去與世界的聯繫。
望著門口等啊等，只有偶爾的動作才能確定這個人還活著。
明明前幾天還跟奶奶談論過，談起昭昭，奶奶還打趣說以後要做他結婚的證人。
那張蒼老的臉一如既往，布滿皺紋的手拉扯他長大。
「餵？」沈昭昭接了一個電話，快步走到了另一邊，慕以琛又分出心神追逐著她的背影。
「我們今天不回去了，對。」電話是李叔打來的，問他們怎麼還沒出來。
不知不覺竟然到了放學的時候，太陽斜斜地掛在天邊，散發著最後的餘熱眷念著人間。
搶救室的燈光由紅便綠，慕以琛像是終於上了發條，站起來侯在門口，沈昭昭走過來靜默地站在他身邊。
醫生出來摘了口罩，面露倦意：「沒事了，保險起見，這兩天現在重症監護呆著。」
慕以琛咽了咽口水：「謝謝。」
那小床又帶著慕奶奶盪回了重症監護室，透過那一小方玻璃看著昏睡的慕奶奶，慕以琛的眸色很深。
不是平日那般春風拂面，沈昭昭在他臉上看到了冷臉。
是了，慕奶奶是沈家人請人照顧著，現在出了這個問題，還不知道怎麼解決呢。
慕奶奶是慕以琛的逆鱗，是他的底線。
【沈千諾還是慕以琛奶奶的事情，慕以琛全程不知情。】
【知道了怕是不能在一起了。】
【現在呢……】
【現在還是沈家間接還地慕奶奶生命垂危嗎？】
【那我和以琛以後會形同陌路嗎？】
沈家人怎麼能同他奶奶想比呢。
沈昭昭有些迷茫，覺醒一來她一直沒有什麼想要的，沒有什麼爭論的必要。
「沒事吧？」沈家人也從醫院這邊知道了這個消息，腳步匆匆地趕過來。
「這次是因為原來的護工有事請假了，就讓自己的女兒來代替他，他女兒不知道慕奶奶花生過敏，給她的小蛋糕裡面有花生。」沈博言過來的時候將事情查清楚了。
這個護工請假的事情沒有跟醫院說，他害怕丟掉這份輕鬆高薪的工作，就自己跟慕奶奶打了個商量。
慕奶奶也同意了。
「現在護工帶著她女兒跑路了，我們正在跟進，找到了會通知你。」沈博言把那護工和她女兒的資料交給了慕以琛。
慕以琛近乎無力地接過那兩張薄薄的紙。
【為什麼還是會這樣。】
沈昭昭的沮喪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