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問遠連連發了好幾條申請都沒通過。
直到最後他驗證消息帶上一條:
【行行行!我錯了行吧。】
才被柳扇通過。
「哈?」許問遠胸腔呼出一口氣,嘴角被吊著強行向上扯。
柳扇這脾氣跟他想像的有點不一樣。
此時許母正洗好一個蘋果遞給許問遠。
蘋果發出輕脆的咔嚓聲音,他看著自己母親那張溫婉的臉龐上本該有神的眼睛,如此空洞,像被活生生剜去眼珠,只留下黑黢黢的缺口,吸納著人的魂靈。整個人行為更是木訥如提線木偶。
許問遠低頭看著蘋果。
怎麼是苦的?
他草草嚼了兩下,吞下去。
「媽,您歇會吧。」
「好。」許母聞言,近乎溫馴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良久沒有動作。
許問遠移開眼睛,胸腔窒悶,只得長嘆一口氣舒緩。
他也不想跟謝聞逸爭,可只有這樣才能拯救自己母親。
謝聞逸從小就是只毒蛇,平時靜靜地盤踞著,像尊精美的裝飾雕塑,可一旦觸碰,那帶著致命毒素的獠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咬住侵犯者的命脈。
一擊斃命。
許問遠從小就怕謝聞逸。
謝父也從不護著許問遠。
在謝父看來,許問遠只是許母的附屬品,算不上自己兒子,就連謝聞逸,也不過是用於繼承的工具,親情這種概念,從不存在。
沒有人護著許問遠,他的父親不管他,他的母親也護不住他,他也知道自己鬥不過謝聞逸。
但即使被謝聞逸弄死,他也會和謝聞逸爭。
他媽媽還很年輕,還有人生往後的幾十年,就算前半生如此,起碼還有未來。
他能為自己母親爭奪一個可能的未來。
如果自己真的因此死掉,起碼不用眼睜睜看著母親徹底消磨。
許問遠低頭看著手機,心下沉鬱。
他接近柳扇,是想達成『雙贏』的局面。
柳扇和他母親,都能走向那個未來。
許問遠深吸一口氣,將所有心緒壓在心底,又恢復成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許問遠放低聲音,語音輸入。
【你有沒有搞錯!我是在幫你,能不能對我客氣點。】
【你幫了我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我這不是準備幫你嗎。】
【那不就是還沒幫嗎?】
【……】
柳扇捧著手機,猛敲鍵盤,懟得許問遠啞口無言。
【有事能不能直接說,謝聞逸要回來了!】
【我能幫你離開謝聞逸。】
當然,那是有條件的,但離開謝聞逸是現在的柳扇無法拒絕的條件,因為自己母親的原因,許問遠了解柳扇目前的狀態。
他開始不自覺地依賴謝聞逸,同時,心裡也在掙扎著想要離開,但隨著時間流逝,柳扇終究會慢慢失去離開的心思,徹底陷進泥潭裡。
許問遠胸有成竹,等著柳扇答應。
不成想,柳扇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互刪吧。】
??
為什麼?難道現在柳扇已經被徹底管住了?
有之前被刪掉的經歷,許問遠急忙趁著還沒被刪掉問:
【為什麼?】
【你當我是傻子嗎。】
柳扇看著手機上方的時間,往浴室門口瞥了一眼,敲擊鍵盤的動作變得急促,這個時間點,是謝聞逸到家的時間。
有種莫名的預感,謝聞逸已經快回來了。
【生活不是小說,你也不是主角,再見。】
柳扇發出去最後一行字,急匆匆把手機藏起來,隨著時間迫近,心臟跳動聲越發劇烈。
柳扇走出浴室,在臥室窗邊張望。
他不相信許問遠,但更多的,是不敢跑。
他不想失去這來之不易的少許自由。
謝聞逸給柳扇留下的,名為恐懼的底色早已深深刻進柳扇心底,無論他想做什麼,尤其是生出離開的心思,都會下意識想起以前謝聞逸的恐怖,從而放棄那個念頭。
像迷失在大海里將要渴死的孤舟,他不停地飲下如毒藥一般的海水,即使明知道那會奪去自己的生命,也不敢停下。
因為停下,意味著更痛苦的死亡。
加上柳扇還有別的顧忌,如同鉛墜一般,拉扯著他的心。
對於柳扇,只有兩條路。
一,順著謝聞逸,讓謝聞逸將他帶去未知的處境。
二,反抗謝聞逸,然後被徹底關起來,失去現在好轉的狀況。
第三條路,柳扇根本不敢想,同樣,他也認為第三條路不存在。
甚至控制不住去想,如果謝聞逸發現那部手機,他還能說,自己拒絕了許問遠帶他離開的提議。
柳扇的選擇是被謝聞逸給予的。
對於柳扇,許問遠是陌生人,更進一步,是個看起來就很不靠譜的陌生人。
他不相信許問遠的好意,也不相信許問遠能勝過謝聞逸。
如果柳扇是那種被逼到死角的人,一定會不分真假,不顧一切地抓住這根脆弱的蛛絲。
但柳扇不是。
謝聞逸掌控柳扇的力度恰到好處,他沒有將柳扇逼到死角和他魚死網破,也沒有鬆弛到放過柳扇。
種種因素疊加,柳扇少有反抗之心。
他同意添加許問遠,只是覺得自己如今身在迷霧之中,茫然而無所適從,他迫切地需要另一個人,一個站在局外的人,作為燈塔告訴他迷霧後的答案。
許問遠是柳扇唯一能接觸的,能了解他處境的外人。
窗外的樹擋住庭院一角,柳扇從臥室窗戶看去,正好能看見大門。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院子裡。
是謝聞逸。
謝聞逸感知到視線,抬起頭,正好看見趴在窗前的柳扇。
樹木在微風下搖曳,投落零稀的陰影。
兩人隔著空間相望。
但彼此都感覺,對方那麼近,仿佛直接藉由視線走進自己心底。
柳扇先移開視線,帶著一點心虛,從窗前離開。
謝聞逸見柳扇消失在窗前,走向屋內的腳步急促些許。
推開門,正好看見從樓下走向自己的柳扇。
謝聞逸眼中瞬間染上柔和的笑,瞳孔中蕩漾著柳扇的身影,開口說話時,語調帶上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
但對於柳扇來說,這只是謝聞逸平常的聲調。
習以為常。
柳扇一步一挪走過去,罕見地帶上幾分扭捏。
他到客廳之後,才想起來那套衣服被自己埋在抱枕堆里。
一堆抱枕詭異地堆疊在一起,比不藏起來更顯眼。
謝聞逸能不能突然變瞎,看不見那裡。
柳扇眼睛飄忽過去,謝聞逸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也看見那個抱枕堆,心下瞭然。
當即調轉腳步,向那走去。
見狀,柳扇果然上前來攔住他。
「等等。」柳扇拉住謝聞逸。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等什麼。」謝聞逸又起了逗弄柳扇的心思,假裝不知道,看柳扇的反應。
柳扇欲蓋彌彰,主動說今天晚上他做飯,叫謝聞逸先去洗澡休息。
聽見洗澡兩個字,謝聞逸眉頭微挑,嘴角逐漸掛上意味深長的笑。
正和他意。
等一會兒,柳扇可就沒什麼可推辭的了。
謝聞逸走去房間的浴室,突然想到什麼,在浴室里翻找起來。
柳扇...應該就是把手機藏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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