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店買了一部新手機。】
張助理沉默地看著,最終還是記錄下這段文字。
遠處柳扇垂頭擺弄著新手機,設置完成後,將手機放進外套荷包。
為了方便藏起來,還特意買了輕薄機型。
柳扇心裡發虛,不自主地四下張望,也沒了繼續逛的心情,走到商場一樓,準備回去。
「柳扇?」柳扇肩膀一沉,回頭,李司正滿臉笑意地搭著他肩膀,「就你一個人啊?」
「你對象呢?」李司問。
「就我。」柳扇回道。
以往都是謝聞逸和他一起,今天只有他自己。
李司滿臉笑意,拉扯著柳扇絮叨。
柳扇心裡對李司也有些複雜。
一方面,他是自己高中時期最好的朋友之一,還保有少許情分,可另一方面,他們多年沒見,彼此都有變化,隱隱約約隔著一層壁障,如同霧中看花,又熟悉又陌生。
不至於一刀兩斷,也說不上還是多麼好的朋友。
更何況,之前在同學聚會...
李司很熱情,這點和他高中時一樣,開朗健氣,即使柳扇不太想說話,他也能找到合適的話題,然後絮絮叨叨好久,也不在乎冷場。
很適合做銷售。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柳扇就發現自己被李司帶到一家珠寶店。
店門口放著纏花拱門,白粉的玫瑰在柔和的燈光下鮮艷欲滴,柳扇有些分不清那是真花還是假花,還沒想明白就聽李司說,「我在這當店長,怎麼樣,要不要買點,偷偷給你走員工優惠。」
見柳扇沒什麼心動的神情,李司又說,「之前你朋友圈不是官宣你和你男友嗎?戒指買沒?雖然不能結婚,但儀式感得有。」
「別聽網上說什么女生才在乎儀式感,男的也在乎,你買回去,他肯定高興。」
「感情可要好好維護。」
李司說著,從櫃檯里拿出幾款男士戒指。
「這都是熱銷款,你要是不喜歡爛大街的,看看這個,鎮店之寶。」李司手裡捧著一個紅絲絨盒子,裡面放著兩枚設計精巧大氣的男士戒指,鑽石閃爍的燈光刺進柳扇眼裡。
「這款襯你。」李司將戒指放到柳扇手邊。
不是?他什麼都沒說,怎麼就開始選戒指了?
銷售常用的手段,不給潛在顧客思考的空間,以便快速促成交易。
可惜柳扇沒怎麼經歷過,也不會拒絕,聽見李司的話,下意識說,「這個好像太招搖了。」
聞言,李司眼睛一亮,又打開第二個盒子,「這款也是鎮店級的,但是符合你的要求,很低調。」
「你喜歡哪個?」
第二種技巧,讓顧客選A或B,而不是買或者不買。
絲絨盒子裡,一枚戒指靜靜地立著。
柳扇目光被吸引。
直到走出商店,柳扇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看著手上的袋子,不明白怎麼就突然走到跟謝聞逸買情侶戒的地步了。
不過...如果給謝聞逸,應該也可以吧。
柳扇望著袋子裡的絲絨盒,腦海里浮現出謝聞逸的臉。
走到停車場,張助理早早在此等候,仿佛一直在這裡一樣,柳扇不疑有他,坐上車回家。
到家先把手機藏起來,許問遠估計還在醫院,沒空回他消息。
對於這人重病還跑出來,柳扇只能說謝家一脈相承。
【扇,戒指有問題隨時找我哈,包售後哦。捂嘴笑jpg】
手機消息響起,是李司。
柳扇注視聊天框良久,才冷淡地回復了一句:
【好的。】
他不傻,走出店門口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但想到曾經的友誼,也沒跟李司計較,但也僅僅如此,往後,彼此就只是『互相認識的人』。
或許李司那邊,自己早就是這種身份了。
李司曾經是他的朋友,但現在、未來不會繼續是。
可,誰是他的朋友呢?
他沒有朋友,沒有在外生活的一切。
柳扇握著手機,陷入一種沉默。
天色漸沉,柳扇隱沒在暝薄的昏色,仿佛就要這樣下沉,被吸納進未知的漩渦之中。
驟然,天光大亮,謝聞逸走了進來。
柳扇被突如其來的燈光閃了一下眼睛,眼中帶著被刺激出的淚水,望著門口那個模模糊糊的人。
仿佛是一團斑斕的色塊向他走來,而後勾勒成清晰的人。
謝聞逸彎腰,拇指擦去柳扇眼角被燈光刺激出來的眼淚。
「怎麼了。」謝聞逸察覺到柳扇心情不是很好,當即坐在他身邊,注視著柳扇茫然的面孔,伸手抱住他,「說給我聽聽呢?」
他像安撫孩子一樣,輕拍著柳扇的後背。
柳扇抓著謝聞逸胸前的襯衫,把質地良好的衣料揉成皺巴巴一團,他差點脫口而出說不想出去。
在外面總感覺處處不適應,難得遇到一個熟悉的人,也不是真心待他。
這句話在喉間醞釀成一聲細碎的嗚咽,他對謝聞逸說,「我今天遇見李司了。」
「嗯。」謝聞逸等著柳扇繼續說。
柳扇說起以前高中時候的事情,又說到之前的同學聚會,絮絮叨叨,有些散亂。
高中時,李司和他都是很好的朋友,一起打球、下課賣冰棍,彼此都很耿直爽快,沒什麼彎彎繞繞,他們能為了給班上某些被騷擾的女生出頭,違背校規去和王皓打架,也許能稱得上正義吧?
但是如今,卻仿佛只是他一個人的記憶。
謝聞逸極有耐心地聽著,不時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柳扇跟他說了很多,有些事謝聞逸知道,但親耳從柳扇口中聽見,感觸又不同。
沒有報告中那種公式化的冰冷,他聽見熟悉的嗓音,帶著委屈和他傾訴,好像有什麼從耳朵里鑽進胸腔,細細密密地啃咬著他的心臟。
他不想讓柳扇難過。
柳扇從謝聞逸懷裡掙脫出來,等著他的反應。
謝聞逸望進他的眼睛,看著柳扇的瞳孔,對他說,又像是對柳扇眼中的自己。
「可是世界就是如此啊,柳扇。」
但柳扇不會為此感到安慰。
因此這句話沒說出口。
人的心帶著一層面具,又被皮囊包裹,竟讓人以為那就是本來的面目,每每走過一個生命歷程,就剝骨拆皮,面具連同血肉一起丟下,再也沒有曾經的半點痕跡。
人們稱之為成長。
所有人都是提線木偶,並將那束縛自己的絲線稱之為命運。
謝聞逸很早之前就認識到世界的真相,並加以利用,他不擇手段,一切只看結果,只有這樣才能掌控自己本身。
謝聞逸強/迫柳扇,這只是別人的看法,在他心中,那僅僅只是一個方法,只有能用或無用之分。
謝聞逸伸手扣住柳扇的後腦,看著他的眼睛,安慰說,「沒關係,如果你不喜歡,以後他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如果不喜歡,就讓那件事物消失,重新構建一個只有柳扇喜歡事物的世界。
謝聞逸神情認真,鄭重地注視著柳扇。
柳扇心裡帶著委屈,聽見謝聞逸的話,又猛然扭曲成一股怒火,他知道這有些無理取鬧,但他控制不住。
柳扇拿起一旁的抱枕,把自己和謝聞逸隔開,用抱枕糊了謝聞逸一臉,「走開!」
他生氣,又感覺委屈,手上沒個輕重。
謝聞逸被連連打了好幾下,眼見柳扇沒半點消停的意思,才反手抱住他,連同柳扇的胳膊一同箍住。
柳扇掙扎,被綁住的頭髮都散開,他胸膛劇烈起伏,用盡力氣想要掙脫,卻半點無法撼動。
直到力氣耗盡靠在謝聞逸懷裡。
謝聞逸沒放手,貼著柳扇的耳畔對他說,「別難過。」
他安慰著柳扇,卻感覺有點無力。
只能抱住他,等他心中的委屈和憤怒耗盡。
謝聞逸知道柳扇在怪自己,他有錯,即使他不這樣覺得,但有一個方面的確跟謝聞逸無關。
那就是柳扇相識人的變化。
那是謝聞逸無法干預的。
如果沒有謝聞逸,他們之間也會走到那一步,只是那時,柳扇已經司空見慣,逐漸麻木,不會用如今這顆柔軟的心去面對尖銳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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