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聞逸打開後備箱，將東西拎在手上，柳扇伸手，準備幫忙拿一半，被謝聞逸避開，「我拿。」
柳扇空著手走在前邊，有點無所適從。
到了家門口，謝聞逸把右手提著的較輕袋子遞給柳扇，敲響大門。
圍著圍裙的婦人打開家門，看清來人，臉上頓時綻放燦爛笑意，「你們來啦。」
「來來，進來。」柳母見柳扇和謝聞逸手上都提著不少東西，急忙去接，接過謝聞逸手上的袋子時，肩膀一沉，有了心理準備，拿走柳扇手裡的袋子，卻與預期重量不符，手上一晃。
柳母把東西放在一邊，「小謝，你不用給我買這些。」
說著，柳母看向謝聞逸身後的柳扇。
柳扇尷尬一笑。
柳母端來果切，「你們先坐會兒，飯就快好了。」
謝聞逸站起來，「媽媽，我來幫你。」
「我也。」見謝聞逸這麼積極，出於某種不服輸的心思，柳扇也開口，不等柳母拒絕，一股腦鑽進廚房。
「小謝，你就在那坐會吧，廚房人多站不開。」柳母急忙拒絕謝聞逸，到廚房關上推拉門，和自己兒子說悄悄話。
一進廚房，柳母瞬間變臉，神色嚴厲，「柳扇！」
「怎麼了。」柳扇茫然，心頭升起一點懼意。
柳母長相溫婉，但內在剛強，否則也不可能一個人把柳扇拉扯大，生氣的時候，那是真動手教訓，柳扇從小吃過不少竹筍炒肉絲。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少拿小謝的錢和東西。」柳母見兒子還一臉懵懵懂懂，恨鐵不成鋼，在柳扇手背上一擰。柳扇吃痛後縮，又聽母親說，「你一個大男人，就算找了男人也不能吃人家軟飯。」
「我沒有。」柳扇委屈。
那哪是軟飯，都快把他牙崩了，他還不樂意吃呢。
柳母深吸一口氣，回頭望了一眼客廳，見謝聞逸還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吃水果，壓低聲音跟柳扇說，「你非要你媽我把話說明白嗎？」
「那些東西不是我們這種家庭能消費的，你拿來送我，自己也被人家養著，不就低人家一頭？」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得了人家的好處，免不得要處處退讓，在別的地方受委屈。
要是有往有來，當然好，誰也不欠誰，問題就是這回禮回不上。
柳母性子要強，也不願意兒子受委屈。
現在謝聞逸和她兒子關係好，自然樂意，要是哪天吵架了，分手了，不就平白落個話柄，被人拿捏？
更進一步說，柳扇被養習慣後，還能不能自己養活自己，難道要依附別人一輩子嗎？
「我告訴你，這些東西等會兒你拿回去，連同之前那些，你媽我消受不了。」柳母斬釘截鐵，一邊說話，手上動作還不停，見柳扇立在原地沒動，礙手礙腳，又道，「你說來幫我，就站這也不知道動動，越長越回去了，還沒小時候有眼力見。」
柳扇訕訕一退，連忙去拿碗盛飯。
白蒙蒙的蒸汽向外氤氳，米香瀰漫。
柳扇一邊盛飯，一邊說，「那是謝聞逸非要送，我跟他說過，他不聽。」
「那你嫁過去換吧。」柳母嗆回一句，用了嫁這個字眼。
拿這些東西跟賣兒子有什麼區別。
柳扇唯唯諾諾。
嚴格來說，這些就是謝聞逸搶走柳母兒子的賠償。
柳母打開廚房大門，臉上全然不見之前的惱怒，又變成是一片笑意。
柳母也是處事老練的人。
她是真喜歡謝聞逸，人長得好，學歷工作都好，對自己也面面俱到，也能看出來是真心對自己兒子。
但是身為母親，肯定更愛自己的兒子，免不得為兒子多考慮一點。
「多吃點。」柳母坐在餐桌前，招呼謝聞逸吃飯。
謝聞逸笑著應是，誇讚柳母的手藝，把柳母哄得樂呵呵的。
柳母定睛一看，只見自己兒子筷子沒往菜里伸一下，碗裡卻滿滿當當去掉魚刺的魚肉，脫骨的蛙肉，沒殼的蝦，而謝聞逸身邊一堆骨頭魚刺。
柳母面上笑容一僵。
合著她剛才的話，柳扇是一句沒聽進去。
「柳扇！」柳母敲了下柳扇的手背，頓時浮現一抹紅痕，「你幾歲了，還要人伺候著吃飯。」
謝聞逸目光移向柳扇手背紅痕，眼眸晦暗，手上動作停頓。
「媽...」柳扇縮回手，被自己親媽打了一下，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習慣了，遇到謝聞逸之前的吃飯規矩忘得一乾二淨。
柳扇回頭看向謝聞逸，見他不說話，又看看自己的母親，也沒說話。
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沒事的媽媽，這也算不上伺候。」最終還是謝聞逸打破僵局，他放下筷子，臉帶一絲笑，卻不如以往真誠。
「不用管柳扇，他自己知道吃。」柳母道，「別耽誤自己吃飯。」
「不耽誤。」謝聞逸夾了一隻蝦，照舊去殼挑出蝦線後放進柳扇碗裡，他看著柳母，語調沉緩，「我哪能不管柳扇呢。」
柳扇頭快埋進碗裡，手上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他就是再白痴也知道現在氣氛不對勁，但又感覺插不進去話。
柳母無聲嘆了一口氣，難道要她指責謝聞逸對自己兒子太好嗎？
她不是那種不識好歹的人。
謝聞逸對他兒子好，她當然高興，但是她也不願意看著自己兒子被慣得不成樣子，她希望自己兒子堂堂正正，頂天立地，就算在自己死後，也有能力照顧自己，這樣，身為母親的她才安心啊。
回頭一見，柳扇渾身散發著退縮的氣息，柳母更是恨鐵不成鋼。
明明兒子的伴侶是個男人，她卻感覺自己和小謝像一對互相爭搶兒子或丈夫的婆媳，一切矛盾都是因為自己兒子不當事！
柳母拍了柳扇後背一下，「把頭抬起來。」
柳扇條件反射挺直腰杆，他到現在還沒搞懂自己媽媽和謝聞逸怎麼了，之前不是相處挺好嗎？都快把他這個兒子擠出去了。
謝聞逸問柳扇還吃不吃，柳扇說不吃了，他照例吃掉柳扇碗裡剩下的食物。
柳母看見，心裡對柳扇被慣壞的程度又上了一個台階。
過去十八年算是白教了。
吃完飯，柳母見柳扇竟然自然而然地下桌開溜，立刻出聲，「兒子，去洗碗。」
謝聞逸站了起來。
柳扇和柳母看向他，只見謝聞逸一笑，「媽媽，我也是您兒子呀。」
「別別，小謝，我是說柳扇。」柳母急忙攔住謝聞逸，用眼神示意柳扇去洗。
柳扇飛快收好碗筷，逃跑一般鑽進廚房。
太可怕了，為什麼有種修羅場的感覺。
為什麼都針對他啊？！
柳扇放緩洗碗的動作，想拖延時間。
身後傳來推拉門滑動聲，謝聞逸走了進來。
柳扇動作一頓。
「你們剛才...」柳扇疑惑地看向謝聞逸，又有些難以描述，剛才也沒吵架，但就是氣氛奇怪。
「沒什麼。」謝聞逸站過來，接過柳扇手裡的洗碗布，柳扇自然而然地往旁邊一退，聽見謝聞逸說，「等會兒再出去。」
柳扇便站在廚房等。
謝聞逸放好碗筷。
剛才？
剛才只是在和母親爭奪她的兒子而已。
他對柳母的好，源於柳扇，僅僅是這點，不足以讓謝聞逸在柳扇的歸屬上退讓。
他用行動向一個母親闡述，她的兒子已經不歸她管控，而是屬於自己。
無論柳扇被慣成什麼樣子，都是謝聞逸自己的事。
至於柳母擔心的事，一輩子也不會發生。
謝聞逸放好碗筷，帶著柳扇出去。
見二人出來，柳母面色複雜。
剛才柳扇獨自一人進去洗碗時，她和謝聞逸聊了聊。
她對謝聞逸沒什麼意見，甚至是十分滿意，畢竟謝聞逸對自己和柳扇是真的好，之前家裡有些電器水龍頭什麼的壞了，謝聞逸知道立刻就叫人把事辦妥了，就連她跟小姐妹跳廣場舞，謝聞逸也能安排場地車接車送。其餘衣食住行更是一應俱全。
對內對外，這個乾兒子是一點毛病沒有，就算是親兒子，也少有人做到這種地步。
但柳母心裡，卻總有點擔憂，出於一種直覺。
這種擔憂，隨著謝聞逸的周到，而越發劇烈。
身為母親，柳母知道，無論他的兒子是喜歡女孩或是男孩，她總有一天要放手，將自己的兒子交給兒子的伴侶，讓他們自己相互扶持著度過自己不在的餘生。
可現在看來，或許是自己心理準備還不夠，不然她怎會生出這種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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